20

“丁香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不过丁香哭得有点厉害,好像碰到什么事了吧。”那内侍说得欲言又止。

连翘对秦艽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那年轻内侍面露难色:“丁香说只叫秦艽一人,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受人之托,要不——你们就别过去了?”

“这——”

“行吧,我跟你去一趟。你等下,我拿个东西。”

年轻内侍似乎很急躁,秦艽转身去拿东西时,一直催她,说自己还有差事耽误不得。不过秦艽也没耽误,很快就跟他去了。

此时天色已黑,年轻内侍打着灯笼在前面走,秦艽跟在后面。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四周都是树影幢幢,有点吓人。

见秦艽走得慢,年轻内侍停下脚步催她:“你走快点,我还等着有事。”

秦艽盯着他,手掩在袖子下:“这黑咕隆咚的,若是摔了怎么办?”

对方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到了一个拐角处。此处临着水池,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波光。

年轻内侍突然不走了,秦艽也停下脚步。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受人指使,下辈子投胎睁着些眼,哪儿都能去别来这宫里。”

他将灯笼扔在地上,朝秦艽扑来,秦艽慌张想跑,却被人拽住一只手臂,他连拖带拉,竟是想把秦艽往水里扔。

蓦地,他感觉手上一疼,瑟缩回了手。

秦艽眼见击中,扬手又是一下,这一下竟扎在对方的肩颈之处。此人发出一声惨嚎,捂着伤口,却还是伸手想去拉扯秦艽。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隐隐还有连翘的声音。

“就在前面了。”

此人见势不对就想跑,秦艽搬起池边的石头砸向对方的腿。趁着对方被砸到在地,她扑了过去,拿着手里的剪子对着那人的后颈。

“别动,你知道我不会手软。”

此人万万没想到竟碰到个硬茬子,想着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将之处理了,谁知道反倒是他自己受了伤,如今还被人胁迫。

不过他来不及再想其他了,因为连翘已经带着人来了。

来人竟是徐令人。

……

之前秦艽借着去拿东西时,就暗示了连翘。

连翘也是个机灵的,秦艽前脚走,她后脚就去找了徐令人。

她告诉徐令人有不知名的人把秦艽诓了出去,本来徐令人还有些不信,谁闲的没事对付一个小宫女。可连翘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徐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带着人追了出来,直接抓了个现行。

一时间,此地灯火大作。

借着灯光看清楚现场情况,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秦艽。

想着她莫是要吃亏,毕竟男子天生比女子力气大,谁知反倒她把对方拿下了,看样子就算她们不来,她也不会吃亏。

但事实上若不是知道后面会有人来,秦艽也不会和此人起冲突,顶多把对方吓跑,毕竟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的秦艽,十分明白按照她这个年纪和眼界,不该表现得太过妖孽。所以一看见徐令人,她就晕过去了。

……

这个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御医再度被请了来,不过秦艽也苏醒了。大致诊了脉,诊出个受了惊吓之故,并无大碍。

关于秦艽的说辞,也递到了徐令人那里。

秦艽并不识得此人,也从没有得罪过谁,至于此人为何会想对她下毒手,她也不清楚为何。

剩下的事就与她无关了,自然有人去办,她很想知道对她下手的到底是谁,能不能查出幕后主使者。

秦艽被获准可以修养数日,并可延缓去紫云阁。

关于是谁暗中对她下手,至今没有定数,连翘很气愤,说能抓到现行,竟然查不出结果。可秦艽知道没这么简单,也许暗中已经发生了许多事,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徐令人掌管掖庭,内文学馆也在其掌管之下,她在宫中一向独树一帜,也最厌恶有人捞过界,犯者轻则脱层皮。秦艽知道暗中人肯定没讨好,她不知道对方不止脱了一层皮,若不是断腕够快,自己也被牵连出来了。

之前汪司赞扇侄女的一巴掌,如今被人赏在了她的脸上。

不过动手的人不是萧皇后,是玉屏。

这一巴掌打下去,疼得不光是脸,也是意味着汪司赞在萧皇后面前的地位大跌,萧皇后身边的得用之人,不止汪司赞一个,有人进,就有人退,有人退了,自然就有人进。

倾轧永远不止是针对敌对阵营,同样也适用于己方。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皇后前些日子刚生产,却是生了个公主。这个公主生得让阖宫上下都高兴,唯独凤仪殿无人高兴,萧皇后自然也不高兴。

她的年纪本就过了最佳适孕年纪,这次生得也十分艰难,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还亏损了身子。

为了养身子,她眼睁睁看着贵妃继续掌着宫权,坐了两个月的月子。可身子不见养好,气色还是那么差。

“娘娘,都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本想着除掉此人,奴婢侄女就能进一步,谁知手下人办事不利,出了这种岔子。”

汪司赞匍匐在地,样子十分狼狈。

萧皇后俯视她,想着她替自己也办了不少事,道:“幸亏你断腕够早,还知道往贵妃那边转移视线。不过你这做得未免太掩耳盗铃,瞎子也知道与你有关系。不过只要面上能过去,这事就没人敢主动捅破,下去吧,最近少往凤仪殿来。”

“是。”汪司赞灰溜溜地下去了。

等她下去后,玉屏道:“娘娘,这汪司赞也太不中用,一个小宫女竟然也没解决掉。”

“她轻敌了。那徐老妖婆教出来的东西,能是等闲视之。”

“那娘娘您说,这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皇后沉吟一下:“本宫反倒其行,如她所愿。”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若束手束脚,未免惹人猜忌,不如反倒其行,就把那文琼赐过去。”

“可若是如此一来,文琼的目标就太明显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本就是颗废子,本宫再另行安插一个,明虚暗实。其实本可不用监视,上官家如今就剩了个上官归,紫云阁又是个瞎子,徐老妖婆虽是上官云的人,但自打上官云死后,这老妖婆近些年一直安分,除了掖庭那一亩三分地,从不插手外面之事。可到底他是上官云的儿子,本宫多少有些不放心。”

萧皇后眸色转厉:“那些人也真是无用,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不然本宫何必煞费苦心,往里面安插一个又一个。”

“那倩儿确实跋扈,可谁叫她有那层身份在。”玉屏犹豫了下,说:“娘娘,其实我们不用对紫

云阁如此费心,陛下都不待见那处,您从中做了好,反而会惹了陛下不待见,您看贵妃那边……”

“你懂什么!”

见玉屏吓得垂下头,萧皇后转柔了脸色,道:“本宫是继后,旁人只当我视他为眼中钉,本宫偏偏对他好,那些人也都是傻子,现成的彰显本宫贤德之物,本宫为何要放弃。”

“娘娘睿智。”

“去把公主抱来给本宫看看。另外往雅文阁送些吃用的东西,不能因为本宫有了公主,就轻忽了五皇子。”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听连翘说,皇后娘娘突然改了主意,本来说往紫云阁送去一人,如今改为两人,就从成绩优异者顺序挑选。

也就是说,文琼也在此列。

看来她真是高看了徐令人。不对,是皇后有够不要脸。俗话说,不要脸者天下无敌,这么想想秦艽心里就舒服了。

再过两日,秦艽就要离开文学馆,前往紫云阁。

丁香知道后,过来探望了她。

其实之前秦艽出事后,丁香就来看过,听说是借用了她的名字,把她吓得不轻。就因为这事,几人和秦艽商量,以后若有事亲自去说,绝不假手他人,也免得遭人利用。

入宫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些天真烂漫的小宫女们早已不是刚进宫那会儿了,渐渐也明白了宫里的危机四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至少连翘终于懂了秦艽为何不去彤史馆,想要保命少生事,还是能怎么低调就怎么低调。这些思想影响了日后她与莲儿以及丁香的处世之法,不过这些以后才能看出。

现在丁香在绣坊过得不错,管她们的姑姑十分欣赏她,似乎打算将她当徒弟培养,所以多为优待。绣坊又是事少之地,所以秦艽很放心丁香待在那里。

至于连翘和莲儿,只要在文学馆里待一日,就不会沾上什么事,也不用担忧。唯独就是来喜了,不过秦艽想,经过那一日,来喜肯定有所改变。

狼就是狼,总是一直当羊,也改变不了狼的本质。

她对来喜有信心。

想到这里,秦艽才发现自己很无聊,她就是换了个地方,又没离开皇宫,也不是不能出来,怎么就搞得像生死离别。

被秦艽道破以后,连翘也有点愣神。

是呀,又不是不能再见了,看来也是在秦艽身边待久了,习惯有这么个任何时候都让人很安心的人在身边,一时有些不能接受她的离开。

不过这个连翘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倒说秦艽婆婆妈妈影响了她,两人一顿嘴仗,不过一般都是秦艽赢。秦艽话少,但多数一针见血,连翘话多,可惜从不是对手。

至于莲儿,也就是个观战的。

*

踏入紫云阁,秦艽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恍惚中。

说是阁,其实是个小型宫殿群,有正殿、配殿、后寝殿,该有的一概都不少。

“王内侍,就是这两个了。”

来人将秦艽和文琼交给了王瑜,并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王瑜审视了她们很长一段时间。

他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是花白的,腰背是佝偻的,看着貌不其扬,甚至有些丑,却是掌管着紫云阁所有事物。

文琼被看得站立难安,秦艽一直低着头。

“你们先下去安顿,等殿下醒了,再过来拜见。”

文琼有些诧异,因为这会儿正是上午,六皇子殿下竟然还没起。秦艽却知道宫怿因为眼睛问题,永远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所以他平时睡觉的时候比常人多。

被一个叫芳姑姑的管事姑姑带下去安顿,住处是在后殿最边角处一个小跨院里。

在那梦里,秦艽就是住这个小跨院的,不过却不是和文琼在一间屋。

看着微笑走过来的文琼,秦艽有一种想弄死对方的冲动。毕竟若不是她有那个梦,可能那晚她已经被这个人害死了。

“秦艽,以后我们就是同屋了,还请多多照顾。”文琼笑盈盈地道。

“我们都是初来乍到,说不上谁照顾谁。”

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粉衫宫女,瓜子脸、丹凤眼,相貌俏丽,就是眉眼之间隐隐有一股跋扈之气,一看就挺不好惹的样子。

“你们就是新来的两个伴读宫女?”

是倩儿。

在那梦里,秦艽待在紫云阁,可没少被她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