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山离苏帕河还有10公里左右的山路，并不相邻，植被密集，现在看上去依然绿得发黑。

方圆不到40平方公里，属于喜马拉雅山系，又在横断山断裂带上。

火山喷发后，低温熔岩在石缝间流动，就成了这样红黄为主的颜色。

而被称作“玉石沟”的那道沟，看上去绵延得很长。

“也就到那个电线杆那里，玉就没了。”吴大发很肯定地指着极目远眺处。

小黑山的玉料成色最好，当时立刻成为宝藏，2006年黄蜡石中的上乘玉料已经卖到2000元左右1公斤，大多数后来身家呈几何级数增长的当地人，都是此时的入山者。

吴大发说：“我收石头到一拖拉机就下山了，苏帕河边等的商人太多，不过我愿意卖给做翡翠的人，他们出手大方。”

“别忘了当时我收了你不少。”老玩童插了一句。

“那是，你什么都玩，是行家，卖给你，我也学到不少东西。”

“你小子算懂得感恩，所以每次来，我第一个就找你。”老玩童拍拍吴大发肩膀，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吴大发继续说道：“当时村里人都跑到小黑山上去了，多的时候每天有五六千人，人挤人地挖，就用镐头和千斤顶，背个筐筐里面放着编织袋。

“那时候在山上挖的都等于捡钱，因为当时不懂，以为山上的最好，挖完就没了，其实河里的籽料才好，但是村民都不懂也顾不上了，反正两广、浙江人就等在路边，他们搭棚住着，你老玩童倒会享受，搞了个旅行帐蓬住着，山上冷，还懂得弄点土鸡土鸭什么的，上山烤来吃，当初收了不少货吧。”

“货是收了不少，精品不多，垃圾一大堆，这些垃圾料后来都拿去别墅填池子了。”

老玩童实话实说。

吴大发笑道：“我知道你内行，全部收去，你心中有数的，只要有一块精的就够了。

“可苦了我们，因为不懂，收上来的就只好论斤称给收货商，山上的要价高一些，运气好的一天也能挣个一二万。”

这段时期是当地老百姓最疯狂的时候，“每家人轮流挖，夜里也不休息，打着手电，照石头，哪块石头打过去泛红光黄光，就赶紧弄到自己袋子里，人砸伤的有不少，打架的就更多了。”

吴大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他说：“小黑山那里的小黑村人还是挺厉害的。”

“怎么样，今天再陪我们上山去？”老玩童逗他。

吴大发一脸无奈：“老玩童，我哪有这本事，上山的路都封住了，哪能上得去，我看你们这身打扮，应该是有预谋的！就不用我陪了。”

九龙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真正要出入证的地方是矿山，可是，为什么要封山呢？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想听听吴大发怎么说。

吴大发抓抓头皮，不知从何说起，他说如果再多说话，就会得罪政府，饶了他吧。

老玩童不爽了，一把揪住他耳朵：“有多大的事不能说，是不是怕我们出卖你？”

吴大发连说疼，只好答应：“我说还不行吗？我一个小老百姓，谁也得罪不起呀。”

吴大发抽上一支烟，侃侃而谈。

吴大发对九龙说道：“当时我们挖的黄龙玉都是在自己的自留山上，本来就应该归我们，政府怎么说收就收呢？这不是强抢吗？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会被乡里找去谈话了。”

吴大发心里是有一肚子火的，在山上有林地和土地的村民共有214户，都是龙新、象达两乡的，他们的理直气壮后来演化成对执法人员的不满。

对农户的工作整整做了一年，即使山上已经时常有工作组巡查，40平方公里的山区里丛林密布，根本难以防范。

而村民们“打游击”也相当厉害，“敌进我退”，只在夜晚作业。

“反正他们来我们就猫着，他们走了，我们就赶紧到自己的猫耳洞继续挖，手电不敢打，全凭手感，甚至气味，觉得哪块腥气，就有可能是草皮料，就是最黄的山表面那层。

“抬到别处一看不是，再一脚蹬下山去。”

吴大发忍不住又冒出一句。

老玩童明白吴大发的处境，也就不再强迫他，他随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哥们，有事没有？没事就陪我上山去。”

对方听到电话，立马赶了过来。

老玩童向九龙介绍，这位是龙飞老总，负责这里矿山的，我的生意伙伴。

龙总长着一副国字脸，梳了个小分头，满脸堆着笑：“这几年马总没少照顾我，今天能到矿山来，是我的荣幸，小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让你满意。”

九龙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来取经的，有一事我不明白，为什么把老百姓的自留山给收了，不让他们挖矿？”

龙总笑道：“这事不复杂，我们边走边谈吧。”

龙总自已开了一部北京吉普，叫一行人都坐他车上，便往矿山开去，老玩童的车就留在吴大发处了。

龙总边开车边打开话匣子：“我2006年6月23日跟随当时的县高官进入小黑山考察，目之所及的0.5平方公里大概就有两三千人，当时县里刚刚知道小黑山上聚集了这么多人，那时到小黑山的路都没有修，村民们都是走山路爬几个小时才能进来。

“我们本来是从安全和保护资源角度出发来的，到那儿一看觉得连秩序都成了问题。

“县里便任命我为矿山负责人，抽出153人去各村各乡一家一家做工作，在山上用大喇叭劝村民回家。

“按照‘国土资源法’，一切矿产都归国家所有，然而这法律执行起来却毫无办法。

“本来小打小闹的矛盾并不严重，领导一家家做工作，老百姓虽然不服，也只敢偷着弄一点，但是不知道谁造谣说，和煤矿一样，政府要把小黑山包给外地私人老板了，不给老百姓。

“谣言激起了愤怒，2007年7月5日，县政府参与股份的黄龙玉公司在小黑山采出的两三吨玉料遭到了四五百名村民的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