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夏彦兮本能的回过头去,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白子扬细微的根据声音分辨着所有人的位置,随后径直往门前走去,冷冷的重复道,“保大人!明白了吗!”
明明是充满了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不容置喙。白子扬的声音刚恢复不久,可声音有些沙哑,却也有了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
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尉迟肃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谁也不敢妄做主张,不管是王妃还是小王爷,这都是谁也不敢担待的人物。白子扬如此一说,虽是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丫头小厮,可到底谁也不敢当真如此做。
稳婆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松子,又打量的看了眼这位不知哪儿来的小少爷,“哎呦,这位小少爷啊,这王爷不在京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老奴可担不起这罪责。”
白子扬听闻更是有些恼火,踢起脚边的两颗石子,两颗石子便稳稳的扎在了稳婆身后的木门上,左右相距脖颈不过咫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爷怪罪,我来偿命。总要有人担罪责,否则就这么由着姐姐在里头受苦吗!还不快去!尽力而为,一起保!”
直到天色渐渐变黑,白婉芯依旧没有动静,站在门外的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白子扬拍了拍身侧的夏彦兮,“你去一趟天都山,沿着官道走,如今该是在回京途中了。”
白婉芯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痛过,每次竭尽全力的嘶喊过后,她都误以为,她是不是已不在人世,可强烈的阵痛告诉她,她还活着。也不知自个儿已经疼晕过去几次,只觉得恍惚之间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好多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尉迟肃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白婉芯醒过来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沉,一抬头却见尉迟肃倚在床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满脸疲惫。白婉芯坐起身,下身便是一阵剧痛,不小心‘嗤’了一声,惊醒了一旁的尉迟肃。
见白婉芯醒过来,尉迟肃整个人又惊又喜,连忙扶着白婉芯躺下,白婉芯却伸手环住了尉迟肃的腰,紧紧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妾身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尉迟肃心疼的抚过白婉芯的眉头,不紧不慢的抓起了白婉芯的手,躬身将脸凑了过去,问道,“真的,这不是梦。对不起,婉芯,本答应你临盆之日前便回京的,没想到本王还是失言了。”
“不是王爷的错,是妾身不好。”
听着这番自责,尉迟肃便一把捂住了白婉芯的嘴,摇了摇头,轻柔的吻落在了白婉芯的额头,“陈舞心本王会处置了她的,夫人如今好生将养着,此番是夫人受苦了。谢谢夫人,给了本王一双儿女。”
白婉芯笑了笑,“孩子呢?他们好吗?”
尉迟肃松开了白婉芯,将她扶着躺了下来,轻轻掖了掖被褥,“他们被奶娘抱走了,这会儿睡的正香,等夫人休息够了,本王便让奶娘抱来。这会儿夫人太过虚弱,本王可容不得那两个小哭包扰了夫人休息。”
被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嫌弃自个儿孩子吵的父亲,原是王爷不喜欢孩子啊。”
“傻瓜,本王喜欢,本王不喜欢他们叫你受苦。”一边说一边整理着白婉芯的发丝,笑道,“厨房一直熬着汤,还有一些滋补的药膳,一会儿他们便拿了来,你再小憩会儿。”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仿佛踩在云端,白婉芯这辈子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无微不至,就连父亲都不曾有过,心里头不免暖暖的,“王爷赶着回京,想必也累坏了,赶紧歇会儿吧。你看这一脸疲惫,王爷不心疼,妾身可心疼。”
尉迟肃的食指轻轻的点了点白婉芯的鼻尖,“你可吓死本王了,你知道吗?听闻你难产的时候,本王多想飞到你的身边,深怕晚了一步你便不在了。在惶恐之中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半刻都不敢停,回到满画楼看到你安然无恙又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一刻,本王当真是最幸福的人。谢谢你,婉芯。”
“一天一夜了!王妃总算是醒了!这是厨房熬的鱼汤!赶紧补补身子!”松子见白婉芯醒了过来,也是说不出的一阵激动。
白婉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看着这些担心她的人,心里头一阵酸涩,泪水便淌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尉迟肃身上,尉迟肃抬手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用过晚膳,尉迟肃本是想让白婉芯多休息休息,总是觉得她休息不够,可白婉芯却执意要看看孩子,尉迟肃也便依了她,让奶娘抱了来。
奶娘一脸喜滋滋的将孩子抱到了白婉芯的跟前,“这是大小姐,早了小王爷半盏茶的辰光。”
白婉芯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孩子,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总有一种会不小心磕着碰着的感觉。初为人母,白婉芯也是处处谨慎,笑着都到了尉迟肃的跟前,“这是我们的女儿,睡得真香,王爷要不要抱抱。”
尉迟肃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了一眼白婉芯,皱了皱眉头,“这么个小人儿,本王若是弄疼了她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她长大些再抱她吧。”
‘噗嗤’一声,白婉芯笑着看了看尉迟肃,“不止王爷不知如何当父亲,妾身也不知如何当一个娘亲。”
经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倒是试探的伸出了手,一接过孩子,没想到竟弄醒了,本以为又要哭闹不止,没想到只是不停对着尉迟肃笑,尉迟肃也跟着不停的笑,整个人都变的柔和起来。
白婉芯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儿子,沉吟了半晌,看了一眼尉迟肃便道,“王爷,妾身说过,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便是锦瑟的。”
尉迟肃笑着抬了抬头,点了点头,“是本王愧对锦瑟,没想到本王的不是,竟要你替本王来弥补。恩……就叫公仪成宛吧。”
咧嘴笑了笑,白婉芯几步走到了尉迟肃的身前,看了眼尉迟肃怀中的小成宛,满脸喜色,“你有名字了,成宛,高不高兴啊?”
许是站的久了,腰有些酸,胳膊也十分累,白婉芯坐到了一旁的塌上,没想到一坐下,孩子便开始哭了起来,白婉芯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尉迟肃,站起了身,没想到一站起身,孩子倒是一下子止住了,“王爷,那这小哭包呢?”
思忱了半晌,尉迟肃一脸认真道,“成安,尉迟成安。”
这天色也不早了,这成安又非得站着抱着,一坐下便哭个不停,尉迟肃心疼白婉芯怕休息不好,便叫奶娘将孩子抱走了。
夜深人静时,白婉芯却依旧辗转难眠,她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宝贝,每每想起便想告诉天下所有人,她当娘亲了!看着尉迟肃精致的侧颜,时不时传来的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一定很累吧,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一夜不曾合眼。白婉芯伸出了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尉迟肃的鼻子,点了点她的嘴唇,忍不住笑了……
尉迟肃一把抓住了她不停作乱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心,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那日白婉芯早产,尉迟肃正在回京途中,夏彦兮快马加鞭赶去通知尉迟肃,尉迟肃整个人都惊慌了,也顾不上大军,独自一人驾马回京。尉迟恭钦虽是听闻了此事,也未怪罪,毕竟皇家又要添长孙了,这是喜事。
直到尉迟肃回京后的第四天,尉迟恭钦才回到了宫中,这会儿的尉迟恭钦,早已行将就木。尉迟肃也奉旨进宫侍疾,这尉迟轩也在尉迟恭钦去天都山后的第二天便回了京,长年不见的兄弟俩倒是在宫里打了个照面。
“皇兄!”尉迟轩虽是宫外有府邸,但因为常年戍边不再京城,府邸也不常有人迹,皇后体恤,特意给了恩典,准了他这几日来住在惠嫔宫里。这惠嫔已多年未见儿子,心里头是说不完的话,关于公仪锦瑟,惠嫔虽是不愿说,但尉迟轩也多多少少听了些。
“多年在外,可还好?”
尉迟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皇兄,听闻王妃喜得双生子,恭喜!”
嘴角噙着一抹难掩的笑意,尉迟肃道了句,“谢谢。”
“为什么锦瑟不可以。”
倒是没想到尉迟轩会有如此一问,尉迟肃一时间也有些讶异,盯着尉迟轩许久才笑道,“你尚未成亲,岂会明白个中缘由。锦瑟很好,可是婉芯只有一个。”
尉迟轩看着尉迟肃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幼时曾与这个表妹时常一起玩,她也时不时的进宫小住,她对尉迟肃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情’一字果真是一柄利剑,若是知道结局,不知道你还会这样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