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的半个月里,白婉芯将白子扬安置在满画楼里,平日里松子也会和白子扬一起玩一会儿,开解一下白子扬的心情。也不知是否因为白婉芯如今陪在身边的缘故,白子扬竟愈发的情绪低迷,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尉迟肃见白婉芯一脸愁容,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天都山的乾冥老前辈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但尉迟肃深知,白子扬的病况如此严重,恐怕不是乾冥老前辈一己之力能够回天的。
白婉芯端着一碟桂花糕,往满画楼里头走。从前府里,白婉芯的院子里有颗桂花树,每到桂花飘香的时节她都会置些桂花糕,而白子扬则是趴在小厨房的窗台上,探着一颗小脑袋,一脸小馋猫的模样。
白婉芯总想着,过去的种种哪怕是一丝丝能够唤起白子扬的快乐,也好过如今整日消沉。
刚走到院子的转角处,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唰唰’声,还时不时传来刀剑碰撞的‘乒乓’作响,白婉芯不觉间加快了脚步,看到白子扬小小的身子站在尉迟肃身旁练剑。看着那个挺直的腰杆,稳健的意气风发,白婉芯的心一瞬间仿佛松了下来。
或许是失明的缘故,让听觉愈发的敏锐,白子扬也好似感觉到了白婉芯的到来,收剑转身,正对着白婉芯的方向,白婉芯笑着上前,单手一把拥住了白子扬,“我们子扬好棒,看姐姐给你做了什么,猜得到吗?”
一时间,白子扬回到了那个孩子气的自己,虽是神色黯然,但抱着白婉芯的腰,小脑袋不停的点头。白婉芯抬头,目光在尉迟肃脸上一脸而过,满是欣慰的浅浅一笑,“谢王爷费心。”
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一阵苦笑,抬手摆了摆,白婉芯也会意,带着白子扬进了屋。
连着好几日,尉迟肃一下朝就往满画楼去教白子扬练剑。这一来,可以让白子扬的身子骨不至于那么弱,等乾冥老前辈来京城,治疗也不至于让他觉得痛苦难熬,二来,可以让白子扬消除些许内心的伤感,这人嘛闲来无事总是容易徒增伤悲,眼下白子扬的确需要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
已是即将入夏的天气,外头也渐渐地燥热起来,尉迟肃带着白子扬练剑的地儿,也从满画楼的院子里,挪到了王府后山的林子里。
白婉芯做了一些糕点,便打算去后山瞧瞧白子扬,这些日子来,白子扬似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她心里头也十分高兴,还有两日,乾冥老前辈便要来府上了,白婉芯心里头愈发的高兴,整日忙里忙外竟也不觉着累。
“王妃姐姐!”
松子听闻,快白婉芯一步回过头去,眼见是公仪锦瑟,有些没好气,“侧妃有何贵干!”
公仪锦瑟没有说话,只是撇撇嘴,蹙眉一言不发。白婉芯瞪了一眼松子,“快去将糕点和茶送去后山,一会儿茶该凉了。”
白婉芯看着松子走远,才淡淡的一句,“锦瑟,对不起。”
听到这忽如其来的一句‘对不起’,锦瑟满脸诧异的猛然扬起头,让自卑的心支撑起仅存最后一点点的骄傲,笑的苦涩豁达,“干嘛对不起,别以为我输了,一切都还尚未成定局呢!我才不需要你的怜悯和道歉哩!”
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总是那样卑微,尽管抬着头,可眼底尽是看不见的泪光。公仪锦瑟没在袖中的手不觉间握紧,捏着白瓷瓶的指关节有些渐渐泛白,虽然她的自尊不愿低头,但她如今早已清楚明了,她四年前便输了,一败涂地。
不过莞尔一笑,白婉芯并非孩子气的人,也无意与锦瑟争论,锦瑟心底的那股倔强,她似乎懂。打搅锦瑟生活的刽子手本就是她,不管嫁入安南王府的人,是长姐还是她,都是对锦瑟的不公,而锦瑟如今内心的宣泄和呐喊,都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她心中的那份苦涩,无人能够言喻,但白婉芯一直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白婉芯看着公仪锦瑟渐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往后山走去,心绪不宁间,不小心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李达,“究竟何事慌慌张张的?王爷见了你这般冒失,恐怕躲不了一顿责骂。”
“王妃,方才卑职去了趟满画楼,见王爷不在,不知王爷如今何处?”
李达眼中的焦急不言而喻,不明所以的白婉芯,被他的目光弄的也有些慌张,还没曾细细问过缘由,便指了指后山的方向,“王爷正在后山教子扬练剑。”
白婉芯看着李达慌张的连奔带跑,袖中掉下了一个信封,连忙拾起,叫住了他,“李达!”
本也无意探听李达要与尉迟肃说些什么,只是见到信封,白婉芯整个眉头都蹙起了,“宫里的信?”
“番邦巫毒国今日来使求娶嫡公主,以固两国交好。”
嫡公主?当今陛下尉迟恭钦膝下不过尉迟莹一个公主!言下之意……这巫毒国求娶的,是尉迟莹!白婉芯恍然间想起成婚第二日入宫初见尉迟莹时,那个活泼调皮的可爱女子。
白婉芯一把拉住李达,眸光一闪,“皇上呢?皇上只此一个公主,向来如心尖至宝一般疼惜着!皇上呢?可应允此事?”
“听闻皇上不曾应允也不曾反对,只是缄口不言,朝臣怕一旦番邦婚事被拒会引发边域之地战事,转而朝中大臣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外头跪着寻个答案,皇后娘娘如今抵不住压力……默允了小公主和亲之事。因此小公主无可奈何,才捎了一封信给王爷……”
“走!我们一同去!此事的确不能耽搁,如今巫毒国的使臣还在驿站,皇上虽是尚未表态,但如今皇后娘娘默允,情形很不乐观。”
松子陪着白子扬回房歇息,白婉芯跟着尉迟肃来到了沉心堂,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随即便停在了门口,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抬手将她拉进了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你除外。”
沉心堂任何女子不得擅入,你除外。
白婉芯任由自己被尉迟肃拉近了书房,目光有些诧异的放空,尉迟肃唤了好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想什么这样失神?”
“想……想小公主和亲的事。”这谎说的太过明显,白婉芯不自然的转过了身,尉迟肃只是笑了笑,很配合的并没有戳穿。
“父皇至今不曾下旨,恐怕也是因为舍不得阿莹嫁去巫毒国。而父皇的犹豫,多半是来自朝臣的压力,只要父皇还再犹豫,那便算不上坏事。至少父皇还是心疼阿莹的……”
“王爷,依妾身看来,朝臣逼迫皇上表态,也不过是担忧两国邦交,因而烽烟再起。如今使臣尚未回国,那倘若,即刻强化戍边的边防军队,届时不必远嫁公主,亦能保大周朝百姓无虞,朝臣自然也不会反对,也扬我大周朝国威。更何况,我堂堂大周朝,因畏惧巫毒国的挑衅远嫁公主,岂非屈辱?朝中不少几朝元老曾同先帝南征北战打天下,血液里也有那与大周朝共荣辱的傲骨,自然不会因此忍气吞声,只是……边防那里恐怕……”
尉迟肃盯着白婉芯看了许久不曾说话,白婉芯被尉迟肃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不自觉的闪躲,尉迟肃淡笑道,“夫人比本王想象的狡猾。”
“此计虽是解了阿莹的燃眉之急,但如今你兄长在边域之地戍守,不过夫人放心,此事虽险,也却也是个机会。倘若父皇开恩,保不齐……白子蹇能借着此役的战功回京,也算一举两得。”
听闻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也总算是安下心来,兄长的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莫说是这京城,就是整个大周朝亦是数一数二。更何况戍边将士二十万余,大周朝如今又掌握了绝对主动权,兄长此役自然不会输。倘若能兄长回京,那他们三人总算能团聚,也算了了白婉芯的心愿,也了了隋阳王妃的遗愿……
“夫人回满画楼等消息,本王进宫一趟。”尉迟肃从案前站起身,白婉芯俯身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尉迟肃看着白婉芯渐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一阵苦笑。
尉迟肃进宫的时候,皇帝正在俪贵妃的宫里用膳,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皇帝依旧是继续留在泰安宫,全然充耳不闻,严公公也去通报了好几次,都只能无功而返。
“王爷,陛下如今在俪贵妃娘娘宫里,一时半会儿也未必回来,这外头天气炎热,王爷不如先行回府,择日再来。”
说话的,是皇帝御书房的公公,也算是看着尉迟肃长大的宫中老人了,见尉迟肃这么巴巴的站着,着实心疼。
“严公公,你可知阿莹如今何处?”
听尉迟肃如此一说,严公公也大体明白了些许,这安南王进宫,想必为的就是小公主之事。
“王爷,奴才说句不该说的,如今皇后娘娘都默允了此事,若是王爷不依不饶,不免遭人话柄。更何况,陛下如今也烦得很,这会儿子若说什么,恐怕都听不进去,届时触怒陛下,还会招惹祸事,王爷还是明哲保身,静观其变的好。”
严公公的话的确在理,只是事关尉迟莹,尉迟肃并不想所谓的明哲保身,“倘若本王触怒父皇,能叫阿莹免于一难,那也值了。”
小公主表示:本公主已经这么可怜要被和亲了,你们连推荐票都不给我,真的好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