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香儿皱紧了眉, 表情越来越严肃紧绷, 他是说那块玉佩,当时佩琬送给彤宝的贺礼,难道她在那上面动了手脚?
如果她真的动了手脚,她明知大爷有极大可能不会收,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起了女人的嫉妒心自己留着。所以, 那就是朝她或者孩子来的!
这就一条, 让范香儿原本的九分的犹豫一下子去了七分!
如今的她可以什么都没有, 但她绝对不能没有彤宝,凡是有可能伤害彤宝的人就都是她的敌人!
“好, 我回去就找刘嬷嬷, 另外我还要见娘一面。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兰初景见她已经动心了,笑道, “理应如此, 总不能白捡一个大哥,和娘确认一下才放心。”
他把已经睡着的彤宝还给了她, “你别总在这里吹风,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 我先走了,小如已经频频往这边看了。”
“好。”
果然他一走, 小如就对范香儿那红肿的眼睛起了疑心, 看样子明明就是哭过了啊!
兰公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幸好大爷不在府里,不然她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汇报这件事。
范香儿回去就迫不及待的找了柳嬷嬷,柳嬷嬷比小如更老奸巨猾, 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只是她没亲自问她,等会儿问小如就好了。
这段时间忧思过重,范香儿一直没有把那块玉佩赏出去,而是让它随便躺在箱子底,动都没动过。
“嬷嬷,这个交给您,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您要小心一点儿。”
她郑重的模样有些吓着了柳嬷嬷,她近来精神不济柳嬷嬷都看在眼里,见她终于对一件事有了兴趣,却喜不起来。
“好,你放心,嬷嬷什么没见过?”
等范香儿再见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它已经成了大小不等的碎片泡在一碗不知名液体里。
柳嬷嬷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口罩,小心的处理那堆东西,“这玉佩上面粹了毒,能浸润到这种程度,想必已经在药水里泡了十年八年了。这药是西域那边独有的,要不是年轻的时候有不懂事的妃子用过,我也不会认识。接近这东西倒不会立时如何,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能见到效果,初时没什么感觉,过几天就会慢慢的提不起精神,到后来就只想昏睡,渐渐夺去了人的神智。”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们得小心了。”
范香儿听的直冒冷汗,腿软的险些站不住。佩琬把这东西送进来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干什么?十年八年啊!不是三天五天,不是一时兴起!
柳嬷嬷担忧的扶了她一把,“香儿,没事了没事了,也怪我,以后凡是外来的东西你都要先交给我查验一番。”她先前觉得这东西既然有特殊的意义,就没往多了想。
范香儿强自镇定心神,让自己站的挺直,“嬷嬷,我没事儿。”
范老娘得了兰初景的信儿,第二天就提着一篮子自家做的酱菜年糕之类的东西进了逸园。
范老娘一见到范香儿就险些哭了出来,啪啪拍打了几下她的后背,下手死狠。
“死丫头,知道苦了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屋里头只有她二人,范香儿默默的听她老娘骂着,一句也不敢还口。
范老娘见她瘦了一圈的小脸,只敢咬着唇不说话,心里是又气又急,心疼的喘气都觉得疼。
她不再骂了,而是把音量给放下,坐在她床边,母女促膝相望着。
“事情你大哥都和我说了,我同意他的提议,带你出去玩一趟挺好,娘不图你别的,只求你平平安安别憋出病来。娘不管他方大爷有啥苦衷,我的闺女最要紧。”范老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范香儿心里难受极了,她扑进了范老娘的怀里,死死的咬着唇瞪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若是一放声,何异于在母亲心上插一把刀?
范老娘也知道不能勾她再伤心,也把眼泪给收了。
郑重的说道:“听娘的,去吧,你大哥在那边有钱有地位,你若愿意就玩儿个三年五载,要是有对你的好的,你就嫁到那边,到时候娘和你爹找你们去。”
“娘~”范香儿听她娘说了不着调的话,终于破涕而笑了。
“原来你还会笑呢?我可告诉你,不许再那边长呆!好好带彤宝,娘现在舍得了你,却舍不得她,太小了,可孩子哪能离的开亲娘啊?我是这样,方家老太太估计更严重……哎看我这嘴,惦记他们家人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回方时君要是不亲自去三催四请的把你请回来,你可千万别傻到自己跑回来!”
范老娘想到哪说道哪,一番话说的范香儿的心酸软成一团,却感觉轻松多了。
“娘,那个兰初景真是我大哥吗?”
范老娘听到这个才算真正的笑了,“是!是!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能认错吗?当初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亲切,后来再见他看你有些不寻常,我这心里就更怀疑了。前不久他亲自找到我,我连他身上的胎记都确认过了,还有头皮上小时候磕坏的一道疤,错不了的,就是我的儿子。”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娘空欢喜一场呢。”对范家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不会的,放心吧,娘是什么人?不过你这回出走,怕出了岔子,娘还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呢,连你爹都不知道。你和你大哥去西北那边,要留心督促他赶紧找个媳妇,娘等着他成家抱孙子呢,他也有二十好几了。”
“好好……我会天天念叨他的。”
范老娘忽然又想起了件喜事,最近老范家喜事连连,除了她女儿这里不太好,其余全是好事儿,“你二嫂杏花终于有了身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真的?太好了!盼了好几年了。”
范老娘欣慰的叹了口气,“是啊,咱们老范家是要苦尽甘来了,娘现在就放心不下你。你在那边开心的玩儿,什么都不要挂心。等你和方时君之间都弄清楚了再回来娘身边,生一窝小孙子,娘就别无所求了。”
还一窝呢?她娘当时下猪崽呢?说的范香儿脸通红,“娘刚才不是还说要我再找个人嫁了吗?”
“哼,你当我愿意让彤宝有个异性兄弟啊?我那话是让你兜底的。不过你放心,算命的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没改嫁的机会。”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许久,范老娘才走。
柳嬷嬷见她与范老娘见了一面之后精神好了许多,状似随口问道,“你娘找你说了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我二哥二嫂终于要有孩子了,我在这府里呆的闷的慌,明天我打算和彤宝陪着老夫人。后天我想回家看看我二嫂,她就跟我姐姐一样。”
柳嬷嬷想起刚才范老娘拎的那筐吃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起来,总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好,最近天气变化有些大,给彤宝多带点儿衣服。”
范香儿微愣了一下,“好。”
第二天,范香儿拿了一瓶新做好的上品薄荷油,抱着彤宝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起居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彤宝的东西霸占了大半,到处都有她的东西,她的小床,玩具,喂水的碗等等。
只要有彤宝在,老夫人就什么也不干了,抱着她,祖孙两个干瞪眼都开心。
老夫人抱着彤宝挤眉弄眼,范香儿见她这样喜爱彤宝心头有些不忍,不知等她知道心爱的孙女突然不见踪影的时候该是如何的难过。
“我给您按按肩膀吧,好久没给您按了。”
老夫人乐得有人伺候,“好啊。”
范香儿揉捏的很舒服,老夫人索性把彤宝放在一边,躺下让她好好给按按头部。
“香儿,你刚进府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但从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这个人。你那时候总是跳脱不驯,和我所见过的姑娘们大不相同。我也是从姑娘长大的,对你既看不上,又有些羡慕。后来你本性不改,却认真好学,心地善良,甚至代替我的儿女来接近我陪伴我这个不讨喜的老婆子,后来你还生了彤宝。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因此对你有些感激,但是说实话,还并不是十分的满意。
范香儿真心的笑了,没有做声,能从老夫人嘴里听到这话就足够了。
“我那天大骂了君儿,他也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等他回来,我亲自找媒人去你们家下聘,聘礼我都想好了,保证不差你什么,我知你这段日子委屈了,但日子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哪能没有波折?过去了就好了。”
老夫人眼皮颤动着,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和那个佩琬比起来,她宁愿要范香儿当正经儿媳妇,她现在每天烧高香希望那个女人赶紧滚的远远的。
老夫人在范香儿的眼里就似一座冰山,日子长了,好不容易被她给融化了一些,她又要走了,她既感动又惭愧。
但是,她这回必须要走,不只是为了她的感情和女儿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她想找回自己。
范香儿带着彤宝顺利的回了范家,小如和小意一如既往的跟着去。
就像之前回家一样,这次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她和彤宝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连银票都没动,大哥那边一切都会准备妥当的。
她与家人充分的分享着由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只有范老娘的眼神中时而流露出不舍来。
另一边,兰初景告辞了方晴,整装出发了。
饭后,范铁柱扶着杏花回房了,范老爹也被范老娘给打发到没人的地方抽烟去了。
范老娘最后嘱咐了几句就放范香儿走了。
乘坐的仍是方府的马车,行到半路,范香儿非说中午吃的咸了,要找个茶楼吃杯茶,反正出来一回不容易,正好多逛逛。
小如本来是不同意的,却被小意劝住了,“你看姑娘终于开朗些了,咱们两个人一处,保护她们母女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这大白天,没事儿的。”
范香儿抱着彤宝,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品尝着一杯清香怡人的上好龙井,不紧不慢的吃着茶点,若不是心中有事,还真是一桩人间乐事。
她饮了半杯,见小如小意两个站的笔直。
就笑着招呼她们两个坐下,“站着多累啊,快过来坐下喝口茶,在府里也没见你们这么讲究过。”
说着就亲自给她们两个一人倒了一杯茶。
两个丫鬟不好推辞,坐了下来,范家的菜也确实是有点儿咸,一说喝茶还真有点渴了。
只是一杯茶下肚,就觉出不对劲了,姑娘的脸怎么忽然变成两个了?又变成了三个?
咣当一声,小意人实在,喝的多,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晕了过去。
小如喝的少些,还站起来抽出短刀想找找坏人呢,可她再厉害到底是抵不过药力,在她倒下之前见香儿姑娘仍是不动如山,心里就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并不是她想的太多,姑娘真的是生了要走的意思!
范香儿在心里对小如小意说了几声抱歉,二楼还有两桌客人,都是兰初景的人。
小如和小意被抬到了一个房间里,安放在床上。
范香儿有些担心,问向其中一个带头的黑脸汉子,“这里安全吗?要保证她们安全。”
“姑娘放心吧,这个茶楼是公子的产业,都是自己人。等咱们出了京,她们差不多就能醒来了。”黑脸汉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范香儿抱着彤宝上了一辆外表普通,但内里十分精致舒适的马车,马车里面空间本来挺大的,但放了不少新的女人孩子的衣物等,就显得没那么大了。
“姑娘忍忍,等与公子他们汇合就好了。”
“多谢。”范香儿放了心,真怕这一路就这么几个人跟着,能与大哥一起走她就放心了。
暂别了,繁华的京城,正如她来时那般匆忙,走时也是这般突然。只是与来时的心情已是大大的不同,她那时除了无限的忐忑和期待,别的一无所有,而现在,她多了彤宝,多了大哥,多了对那人的想念,未离开便已有些想念了。
范香儿摇了摇头,不能这样,她是出去玩的,她谁也不要想。
马车行进的很顺利,只是刚出了城,还没与大哥汇合,便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在那里。
柳嬷嬷一身出行的打扮,干净利落,脚边放着两个大包裹,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范香儿惊的赶紧把彤宝交给了赶车的黑脸汉子,急急的跳下了马车,跑到柳嬷嬷身边。
“嬷嬷!您怎么在这里?”
“你说走就走倒是轻松,彤宝才三个月大,这么点的孩子出点事儿就是大事,到时候后悔你都来不及,现找大夫哪来得及?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跟着比较妥当。我半辈子都被困在宫里,如今也想跟着我干女儿去外边看看。”
柳嬷嬷笑看着泪水已然落下的范香儿。
说好了此去再也不哭的,可怎么才走了这么远就破了戒呢?
马车又行了两个时辰才与兰初景汇合,一行十几个人,一路向西行去。
见了面,兰初景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心吧,京里我都安排好了,我已经想办法联系方时君了,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带你走的事我也告诉他了,这事瞒不住他。咱们要的就是顺利出京,至于方家人那里怎么交代,是编造个理由还是实话实说全看他自己了。这回跟着大哥走,保你不虚此行!”
“那小妹可就盼着啦!大哥可别说大话哦!”离京越来越远,范香儿终于找回了些从前的感觉。
晚上投宿的客栈,她与柳嬷嬷带孩子一间,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下楼吃饭,就被刚进客栈的两人给惊呆了。
竟然是小如和小意,只见两个傻丫头各背着一个小包袱,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晚了她们几个时辰,赶路加上寻人,可真是辛苦她们了。亏的她们运气好,不然说不定比范香儿还能先到西北呢。
二人一见到范香儿就扑通跪下了,“姑娘您吓死我们了,不管您要去哪儿,带上我们两个吧!我们能帮您伺候五小姐,路上遇上危险,我们给能给各位大哥们搭把手。”
她们两个一醒来就揪住茶楼的一个小伙计不放,总算问出了些线索,加上她们会些追踪术,磕磕绊绊的还真让她们给找着了。其实若不是兰初景他们不急着赶路,又不防着人,她们是追不上的。
“快起来快起来,两个傻瓜。这还要问问我大哥。”范香儿一人脑门上点了一指头,询问哀求的眼神看向兰初景。
当大哥的哪能受的了妹妹这种眼神,只好无奈的说道,“既然都追到了这里了,就带上吧。”
有一句话他没说,反正方家人已经知道了,主子都丢了,再少两个丫鬟又有什么要紧?说不定还能更放心一些。
两个丫鬟顿时差点喜极而泣。
待她们见了柳嬷嬷,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嬷嬷,您怎么在这里?您知道姑娘要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是姑娘提前告诉您的?”小意大大咧咧,没规矩惯了,马上就不依不饶的问了出来。
小如也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瞪着柳嬷嬷和范香儿,二人有些伤心了。
柳嬷嬷淡定的坐到桌前,姿态和在宫里差别不大,抿了一口小米粥才说道:“不是姑娘告诉我的,是你们两个太笨!”
身边被亲人和姐妹环绕着,范香儿前所未有的开怀,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以一种游玩的心态来看待这次远行了。
一路辛苦,一路欢笑,期待着那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