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大婚显然给天下人带来了不少喜讯，也让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太皇太后终于又清明了许多。
“皇上终于跟明珠在一起了，也不枉哀家这么辛苦地撮合他们。”
太皇太后一边跟自己身边亲近的宫女说着，一边欣慰地笑着：“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生个孩子，哀家好久没有抱过重孙了。”
宫女听了赶紧笑着安慰：“您请放心，皇上跟皇后身子都很好，很快就能有孩子的。”
太皇太后却摇了摇头，陷入了忧愁：“还有瑾儿那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跟着他们出去了，也不知长大了多少？会不会叫人了？”
宫女顿时无言。
这话她可没办法接下去。
这个时候，外面却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进来之后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兴奋地道：“太皇太后，大皇子回来啦！”
“真的！”
太皇太后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还在想的重孙忽然救回来了，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方才那宫女赶紧扶住了太皇太后，生怕她因为激动而出现什么意外。
“是真的！是真的！”那太监神情激动，又欲言又止，显然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是真的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对着太皇太后道：“人已经来了，您很快就能见到了！”
至于除了大皇子之外的那些人，他还真的不敢乱说。
小太监话刚刚落音，就见门外传来了欢声笑语：“皇祖母，我们回来了。”
这却是凤倾城的声音。
太皇太后着急地走下来，往门外迎了过去。
慈宁宫伺候的人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门外，一身便装的皇上，他们“已经去世”的皇后娘娘，还有“不在人世”的晋王殿下，以及半月半夏姐妹手中抱着的乖巧可爱的大皇子。
有些胆子小的宫女看见这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忽然站在她们面前，顿时有些经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但是太皇太后却显然很是惊喜，浑浊的眼睛涌出热泪来：“你们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说着，她从半月半夏的手中想要接过瑾儿，凤倾城却笑着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皇祖母，这小鬼儿如今可沉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凤倾城手上的温度提醒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慈祥地笑着：“对对对，哀家老糊涂了，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一行人前前后后地走进了大殿，慈宁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时，乾清宫中。
安铭心恭敬地弯着腰：“皇上，西域国的使者已经都说了，当年他们国家的圣女来到东辰之前就已经怀了他们王的孩子，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事情，特意来给咱们赔罪的。”
流风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盯着安铭心：“朕让你调查的其他事情你可都调查清楚了？”
安铭心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都清楚了，当年先皇发现了以后，并没有把圣女接近宫中，又怕她受到外部牵连，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但是后来丞相府便多了一个女子，后来生下了凤家大小姐之后，便去世了。”
安铭心担心地看了自己身边的年轻皇帝一眼，心中摇摆不定。
当年的凤家大小姐，可不就是凤倾城吗。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当年丞相一直对大女儿不怎么疼爱，后来那个不受宠偏偏又容貌倾城的凤家大小姐却受了皇上的喜爱赐给了端王做王妃的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毕竟当初，先皇可是很喜欢那位圣女的。
只不过阴差阳错，错失机缘而已。
流风忽然沉默了。
安铭心更加小心翼翼：“那这件事情......”
流风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缓缓地道：“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就让事情都过去吧，谁也不要提起。”
安铭心恍然大悟：“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好好地嘱咐那些使者。”
流风点了点头：“他们不是回来了吗？去告诉皇后一声，晚上在慈宁宫用晚膳。”
安铭心见皇上的脸色终于温柔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奴才已经让人去通知了，这会儿皇后娘娘说不定已经在慈宁宫了。”
流风轻笑一声，去更衣了。
慈宁宫中灯火通明，太皇太后抱着瑾儿，脸上的褶子都笑了出来了。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终于又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了。
傅明珠一身繁复的宫装，却兴奋地拉着凤倾城说悄悄话：“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担心，后来外面又传来了不少的事情，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跟你们有关系。”
说完之后她嗔怪地看了凤倾城一眼：“你也不知道往家中来个信。”
面对好友的抱怨，凤倾城自然要哄了，毕竟她是从来都舍不得美人生气的：“好啦，我不是在忙着打仗的事情吗？没来得及！其实我的心里还是很想你的。”
傅明珠这才笑了起来。
外面流风和曲澜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老大，老三，快过来坐。”
太皇太后笑着看自己的孙子，眉目中尽是慈祥。
这下好了，一行人算是聚齐了。
这顿晚膳自然是用的无比开心，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是太皇太后进宫这么多年以来，最为轻松愉快的一顿晚饭。
看着坐在一起聊天的孩子们，太皇太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看似尊容，实际上却悲哀可叹。
唯有眼前的这些孙子孙媳，才是她的骄傲。
“枫儿，你过来。”
红烛跳动着，映的太皇太后的脸色越发慈祥庄重：“你不是喜欢那个拓跋钦吗？哀家瞧了几天，他虽然不能生儿育女，却也是个好人，性子跟你互补，你若是真的喜欢，就别管别人的眼光了，哀家也不会为难你。”
太皇太后拉着曲澜枫的手，轻轻地嘱咐道。
曲澜枫一惊，随后有些欣喜，最后欣喜却转化为了担心。
皇祖母今日怎么如此通情达理？难道是......
“是，孙儿知道了，多谢皇祖母。”
把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压了下去，曲澜枫笑着道。
太皇太后最后看了一眼瑾儿，疲惫地道：“哀家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走的时候让人知会一声。”
众人齐齐答应，太皇太后便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回去了寝殿。
曲澜枫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喉结动了一动，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凤倾城却放下了瑾儿，带着傅明珠跟了过去。
她也隐隐觉得太皇太后今日太过精神太过通情达理，有点像是，像是回光返照。
等她们悄悄地到了内殿的时候，只见太皇太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傅明珠走过去亲自伺候着，轻轻地唤了她几声，都不见有动静。
傅明珠慌张了起来，抓紧了凤倾城的手，凤倾城把手探上了太皇太后的脉搏，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明珠用手帕捂着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凤倾城眸中也是一片酸涩。
太皇太后薨逝，没有一丝痛苦，她是在欣慰和舒心中走的。
曲澜修曲澜枫曲澜钰和流风都走了进来，瑾儿已经睡着，整个寝殿寂静无声。
好在，他们赶回来见了老人家最后一面。
所以即便有遗憾，也不会抱憾终生。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和明珠在这里陪着，明日发丧。”
流风牵住了傅明珠的手，轻声道。
却没人离开。
多日之后，太皇太后的身后事终于忙完了，众人也得以喘上一口气。
曲澜枫回到家中，看见窗边正在看书的清瘦男子，轻叹了一声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一股疲惫的气息把拓跋钦包围，他皱眉放下书，第一次出奇地温顺，没有推开身后的男人，而是轻声问道：“都处理好了？”
曲澜枫粗糙的长满胡茬的下巴重重地搁在拓跋钦的肩膀上：“嗯。”
书房里便陷入了安静。
拓跋钦有心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几日老二老四都会离开京城，我们也回去北疆吧。”拓跋钦身体一僵。
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他又觉得现在离开，是不是有些冷漠。
还是说，曲澜枫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然的话为什么忽然要走？
“你不用乱想了，任何人都阻拦不了我和你在一起。”曲澜枫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酸涩：“皇祖母临走前对我说，如果真的喜欢你，就让我和你在一起。”
这是拓跋钦所始料未及的，他楞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些感动。
书房里燃着好闻的熏香，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安静，温暖。
他们这些人都会离开，然后终究还会再回来。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