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深果然说到做到。
那天他说再也不会让我见到小鱼,然后把我丢在路边扬长而去。正值交通高峰期,我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车再次赶到医院的时候小鱼已经离开了。
心里猛的空了一下,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一连好多天闭上眼睛就是小鱼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喊我妈妈的样子,还有他打针时明明很痛却强忍着不哭的样子。
我多想好好的陪着他照顾他,但沈流深不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偏偏我对此无计可施。当初是我先抛下他,我错过了他人生中最需要母亲陪伴的三年,如今他肯叫我一声妈妈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大概人都是得陇望蜀,得到一分,便会奢求剩下的九分。
我很快回了钧城。
宋瑶顾忌傅斯言,新戏是不敢拍了,我回到钧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对方的负责人想问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谁知道我解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对方就换了一副嘴脸,不阴不阳的对我说,“林小姐的意思是想解约是吧?可以啊,准备好违约金,剩下的事情可以谈。否则我们告到她身败名裂为止!”
态度跟当初签约时差的太多了,我简直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同一个人。果然事出反常便有妖啊,不过由此就更加能肯定,这所谓的新戏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针对傅斯言的圈套。
要说傅斯言有什么软肋,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宋瑶,只能说,对方真的很了解傅斯言。
对方直接挂了我的电话,我望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手机暗了一下,返回了主页。屏幕上我的小鱼坐在旋转木马上笑的很开心,眼睛眯起来,像一弯月牙一样。
那天以后一直没有小鱼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病是不是好了,假期是不是结束,更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回了C城。
把沈流深的电话找出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了出去,片刻后电话接通了,但电话那端一片沉寂。
他现在是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跟我多说……
我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开口,“小鱼……我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嗯。”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不咸不淡的,透过听筒传出来。
小鱼病好了,我微微放松了一些,“他去上学了吗?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他说句话?”
“不能。”沈流深拒绝的很干脆,“我说过不会让你再见他,郁菲,你当我的话是说着玩的吗?你既然决定消失,那就消失的彻底一点。小鱼已经见过他的妈妈,知道他的妈妈是谁,他长大以后,自然也会记得是谁抛弃了他,他又应该恨谁!”
他让小鱼见我,就是为了让小鱼记住我,然后恨我的吗?
小鱼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沈流深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你自己一辈子活在仇恨里,你毁了我的生活你现在又要这么对我儿子!他还只是个孩子!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要跟你打官司,我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要回小鱼的抚养权,我绝不会让小鱼跟你这个变态生活在一起!”我气的浑身发抖,心里的火怎么压也压不住,对着沈流深就是一通乱吼。
一直等到我说完,那端轻飘飘的飘过来一句:“打官司是吧?好啊,我等着你。”
电话挂断,我喘着粗气,心里久久无法平静。脑子里一时间转的飞快,我在凭着我仅有的法律知识判断,如果我真的和沈流深打官司,胜算的可能有多大。
答案是:零。
且不说我倾家荡产也没有多少钱,单就我在小鱼不到半岁的时候抛下他这一点,法官就不会把他判给我。
把头埋进沙发的抱枕里,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小鱼的样子。
我果真去咨询了律师,律师听我说完情况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像我这种情况得到孩子抚养权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果我真的想见小鱼,唯一的途径就是跟他父亲协商。
协商要是有用我特么的还用咨询律师吗?我直接在心里回了一句,心里的失落像个黑洞,快要把我吞噬。
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呢。沈流深摆明了就是用小鱼折磨我,他一惯擅长这种把戏,让我见他,给我希望,让我有短暂的快乐和满足,然后再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从律所出来的时候正值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晒的人一阵一阵的发晕。
我刚上了出租车,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杜长明的。
“听说你们要解约?”杜长明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悦。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是侧面跟对方沟通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杜长明的耳朵里了,“是有这个想法……”
“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杜长明直接打断我的话,“如果宋瑶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我劝最好放弃这个想法,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可是没有人逼她的。”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是,我知道,是没人逼她,这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我也觉得这很棘手,但是这个戏她真的不能拍!”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他停顿了一下,对我报出一个地址,“过来找我,见面再说。”
我让师傅掉了头,直接去了杜长明说的地址,是一家私人茶舍,装潢高档,私密性也很好,进了门报了杜长明的名字就有服务员领着我一直往里面走。
我在大厅靠窗户的位置上找到了杜长明,他面前放着一排小茶盏,正一杯一杯的挨个品。
这种高雅的爱好,实在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一路过来我渴的要命,便把茶壶里面剩下的茶水倒进一个大茶杯里面,一饮而尽。
“暴殄天物!”杜长明蹙眉看着我,说了一句。“这是冬天收集的雪水,放在冷库里面储存下来的。照你这个喝法,能喝到你怀疑人生。”
我不由得撇撇嘴,雪水,确实是挺高大上的,问题是不能解渴,要它何用?“外面这个大太阳,我嗓子都冒烟了,照您那个喝法,能渴的我怀疑人生。”
杜长明轻嗤一声,神色微微凛了凛,“既然来了就说说吧,为什么要解约?他们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勉强能压一压,但是如果闹到媒体,形成了舆论话题,那可就很难看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不编理由给您听了,总之呢,这是宋瑶的私事,这部戏她不能拍,也拍不了。大不了我们付违约金。”我低着头对杜长明说。
“你是不是傻!”杜长明抬手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这个动作实在太过暧昧,我往后坐了坐,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顿了片刻开口,“对方的意思很明白,就算付给他们违约金也不会那么容易过去的,还没开工演员闹解约,这噱头,花钱买热搜效果也未见得比这好。”
我点了点头,他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其实这一路过来我一直再想理由和借口,实话是不能说,但是理由和借口我也没想到,毕竟是宋瑶理亏,而且对方算计宋瑶是在暗处,我们解约是在明处,到时候媒体闹的沸沸扬扬的,白白损失了信誉不说,还无形之中给对方做了一不花钱的宣传。
再加上这部戏绝对是制作精良,别人想找这么好的资源都未必找的到。
“您说的我都知道,当初的各种条件对方都答应的很爽快,闹起来,这些只会归结在演员身上,耍大牌、不负责任的通稿都替他们想好了。想拍就拍,想不拍就解约,一切全看自己心情,以后,谁还敢找宋瑶拍戏啊?”我苦着脸看着杜长明说道,“关键是,她如果拍了会比不拍死的更难看。”
就算不管傅斯言到底怎么想,进组去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后招?
杜长明低头思忖片刻,“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招是损了点儿,而且……宋瑶也得吃点苦头。”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杜长明神秘一笑,端起眼前的一盏茶嗅了嗅又放下,“不就是怕舆论影响宋瑶的前途吗?好办,先发制人。”
“我不太明白……”我疑惑道。
“你按我说的做,宋瑶的戏份快杀青的时候请几家重量级的媒体还有营销号去剧组探班,让宋瑶当着媒体的面演一场戏,骨折,晕厥等等都行,叫个120过来,总之闹的越大越好。住进医院以后就好办了,从现在开始不要跟对方提解约,也不说不拍,住院以后发出去的通稿一律要说宋瑶怕耽误新戏进度怎么怎么焦虑……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简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豁然开朗,我对着杜长明用力点头,“不用不用。您的意思是拖延时间就行,伤筋动骨起码要一百天,先拖上三个月,后面的再慢慢来,对吧?天灾人祸属于不可抗力因素,合同条款里都写的很清楚。”
“对,所以接下来先修复你们的关系,不要让人家抓住把柄。”
按照杜长明的这办法,最后可能违约金都不用付了,可见人心都是迂回来迂回去的,直来直去的那是傻子。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你把这些喝完,走的时候把帐结了。”杜长明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以后跟我说。
“好的,包在我身上,杜总监慢走。”我对着杜长明说,语气格外恭敬。
他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别说一壶茶,就是一顿大餐也是应该的。一直到结账,服务员把价格单递到我面前,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5888元。
真特么的是个好数字啊!这哪是一壶茶啊,简直就是一壶人民币!
结完账以后我直接去了洗手间,然后给宋瑶打了电话,电话那端的宋瑶简直就要喜极而泣,办法是有了,剩下的就等合适的时机。
挂了电话洗了两把脸,正洗着,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我以为是会所的客人,抬头准备补妆的时候我彻底懵了,镜子里映着的身影,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