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宫的小径上，清水脸色并不好看。弱水想她应该是因为入宫的事情不开心。，走到一出亭子，她让其他的宫人全部的退下，只留孟萱和柴芙。开口道：“我知道姐姐是恨皇上。”

清水苦笑了一下，反手抓着弱水顿了片刻道：“我知道我不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我无法原谅皇甫卓，不该让你也恨皇甫泽。但他毕竟是我们的仇人之子。我……”

“姐姐，对不起。”她愧疚的垂下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更对不起所有虞国的子民。可……可我对他真的恨不起来。姐姐，你知道我喜欢他，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他。我也曾想克制自己，也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他是仇人之子，可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弱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快乐幸福，可当对方是皇甫氏，我真的无法去祝福你们。”

“对不起，姐姐。”弱水眼泪啪啪的流了下来。她心中也明白，她心中也愧疚，也是因为这份愧疚，她进宫之前都没有勇气去见苏娘。她怕她伤心绝望。

“姐姐，表哥会派人杀他吗？”她担忧的问。

清水犹豫了片刻，在她们未进宫之前，殷商并没有杀皇甫泽的计划，也是因为根本没有可以去执行的人。现在她们入宫，她不能够确定殷商是否有这一步计划。即便真的有，她想殷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至少要将自己的人慢慢的安排到前朝后宫，这也不是朝夕之事。更何况殷商现在目光是放在了西北赤狄。

清水抬袖为她擦拭泪水，“弱水，如果有一日表哥要杀皇甫泽，让你亲自动手，你会如何？”

“我……”她抿着嘴唇半日，“我不知道，我不想有那一日。”

“这或许就是你该走的一步。”

“姐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杀了他，然后陪他一起死。”说着泪流了的更凶。

清水上前抱着她。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这就是爱上仇人的代价。弱水向来性格温和，也最是怕殷商。殷商如果真的给她任务，她绝对不敢违抗。那她心中便永远受着爱与恨、责任与背叛的煎熬。毕竟自始至终皇甫泽待她亲厚，看的出来他很宠她。

她拍了拍弱水的肩头，低声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在此之前，你都能够活的开心。以后你不要过问任何复仇的事情，表哥那边一切都有我。”

“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恨他……”

她松开弱水，然后对柴芙吩咐道：“以后宫中这边所有的命令和消息直接禀报我。”

柴芙看了眼弱水，殷商早已看出弱水对皇甫泽的感情，这种感情和清水对平王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她可能怀疑她会为了皇甫泽背叛殷府。所以在离开殷府的时候，殷商给过她一条密令，如果弱水有任何的背叛的迹象，便让她暗中除掉弱水。

如今事情如此，她即便本身也对弱水爱上仇人之事不满，但还不会将她如何，只要她不阻碍其报仇。

他们在宫中转了一圈，弱水觉得有些凉，柴芙和一种众人便陪着她回捷星宫。

清水为了熟悉后宫的环境，便让宫中的一个宫女带着她四处转转，许久，后宫才转了一半，她便累了，坐在长廊上休息。这是双层廊，站在上层可以越过低矮的草木，视野比较开阔。她望着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小阁楼，问那宫女：“这建的是什么宫苑？”

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听闻，这楼阁图纸是皇上亲自设计的。”

“皇上？”清水笑了笑，他还有这天赋？

片刻后，她起身正准备回夜明宫，却见到了院中几个宫女陪着一位妇人向底层廊走来。此妇人衣裳简素，气质如兰，眉目之间有几分眼熟。她迟疑了一下，想到了庄淑，此妇人与庄淑有几分像，那应该就是皇甫卓与庄淑的生母郑太妃。

当初疏雨去世之后，宁儿一直在她宫中，在皇甫卓见过之后，宁儿就悬梁自尽了。至今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她进宫也必然是要知道此中缘由。便准备和她先碰个面。

她还未有从上层廊走下去，郑太妃带着宫女却已经上来了。她笑着走上前去，福了一礼：“见过太妃。”

郑太妃瞥了她一眼却愣住了，那与庄淑有几分相似的容貌，那更是与十几年前的某个女子相似，连笑容都一样。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妹妹还没有面前少女大。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那熟悉的面容又再次的出现在她面前。一样的明媚阳光。

她早已听闻皇帝新纳了两个嫔妃，正是殷府的两位小姐。她担心皇甫卓深受打击，做出什么过分举动，同时也担心这一对姐妹。她本想过几日见见他们，却不想今日在这园子中碰到。

“雅嫔？”郑太妃笑了笑，“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太妃过奖了，不过皮相罢了。妾身听闻太妃琴音清绝，宫中的乐师皆以能够得到太妃的指点为此生之幸，让妾身倾佩不已。”

郑太妃笑了笑，她已经多年没有弹过琴，且不说宫外的人了，即便是宫内的老人，恐也多数都已经忘记了她还会弹琴，没想到清水竟然还知道此事。看来这不是殷商告知，便是皇甫卓曾与她说过。

“这宫中不必比宫外，不知雅嫔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她忽然意识到这种话太过亲近，好似一个长辈在关心晚辈。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表现得太过热情，这并不是好事。

“谢太妃关心，一切都习惯。只是对后宫个各宫苑和道路不是很熟悉。”

“无事便让宫人带着多走几回便熟悉了。”郑太妃一直看着清水，越看越是喜欢。一别二十多年，她终于可以见到虞国的亲人。

清水也是同样的在打量郑太妃，之前听皇甫卓说到过，现在看去，她的确是个温柔的妇人。

两人简单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清水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夜明宫，孟萱吩咐宫女去备膳，然后转身走进殿内对清水道：“小姐，奴婢今日见这郑太妃，面相亲和，看小姐的眼神就好似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想来在宫中并不会成为小姐的阻碍。”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看她的时候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只是终究她是平王生母，只要她于我们无碍就行。”

“是。公子也是如此说，毕竟她也是……”孟萱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下，瞥了眼清水，正对上她疑惑地目光，接着道，“公子是担心郑太妃不明就里，因为平王的事情会刁难小姐。”

清水微微的摇了摇头，“你是有事情瞒着我。”

“奴婢哪里会有事情瞒着小姐。”

“肯定有，是表哥不让你说是吗？”

“小姐，你怎么现在对奴婢也怀疑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公子会吩咐了奴婢而不告诉小姐的吗？”宫女将午膳端了进来，孟萱忙上前布菜躲过清水的追问。

清水心中还是觉得孟萱那未说完的话对她来说很重要。孟萱既然不说，必然是殷商给了她严令，她逼她也是无用，便不再提。

按照常理来说，皇帝第一晚留宿妃位的弱水宫中，第二晚也该是去看望清水。却不想一连三日，皇帝一直都流连在捷星宫，且不说去宠幸这新的雅嫔了，就连夜明宫的门都没有踏足。让宫中的人都是看不明白。

不仅宫中的人糊涂，就连宫外得知此消息的皇甫卓也是不解。虽然这是他期望的结果，他甚至希望皇甫泽永远都不踏足夜明宫，但是他却不知道皇甫泽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不知道皇甫泽对弱水是什么感情，但是他也是喜欢清水的，不可能纳为嫔妃，一直不临幸。终于在第四日他知道了答案。

春日天气渐渐的转暖，园中的花也次第的打着花苞，草木也开始吐绿。清水便叫上弱水一起到园子中散散步。冻了一个冬天了，她也担心弱水的身体，正值这日阳光温暖，晒晒太阳对她也好。

这几日弱水成为了专宠，自然面上也红润了不少。清水看着她洋溢着甜蜜的嘴角，心中却依旧是有些矛盾。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些失望。

看着小径两边的花草树木，她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把玩着上面的绿芽。“弱水，我听说你今早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你印象如何？”

弱水欢快的表情立即的暗沉了下去，踟蹰了片刻摇了摇头，”太皇太后教训了我一番，大概的意思便是我乱了宫中的规矩，不该霸着皇上成为专宠。”

“那太皇太后是否有为难你？”清水看着她关心的问。

“太皇太后只是教训了几句，当时皇上在，太皇太后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清水思量了一下，心中感叹，这太皇太后在这宫廷之内，历经三代帝王，而且又是如今朝中权贵安国公的姐姐，待人严厉也并无奇怪。只是若她是针对弱水，便另当别论了。

“今日太皇太后也有询问到姐姐为何没有前去请安，皇上借口说姐姐这两日身体不适。否则又是要为难姐姐的。”

清水笑了下，她知道进了这宫门，自然是要去给这后宫最尊贵的太皇太后请安，但是她心中却是一万个抵抗。皇甫泽这么说也好，能拖一日是一日。更何况太皇太后明显对她们姐妹不满，去了也是被教训。

“在宫外我们还有表哥的保护，在这后宫之内，我们只能够靠自己。万事都要小心。”

“恩，我知道的姐姐。”

两人在园子中逛了许久，前面不远处便是宫宴当日她们进宫时与皇甫泽见面的水榭，两人也有些乏累，便准备到前面去休息一下。走了几步，便听到水榭中有女子欢快的笑声传来。两人都是疑惑，这后宫之内谁敢笑的如此张狂。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安国公的孙女郭蕊，也难怪，仗着太皇太后哪有顾及过自己身份。

旁边的石凳上坐着祝妃和另外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衣着鲜艳亮丽，带着满满少女的气息，笑容灿烂明媚，一双眼睛水灵灵，天真无邪。

“颂妃妹妹和雅嫔妹妹来了。”祝妃起身走上前将她们双双的拉到石桌边让她们坐下。“可有几日没见到你们了。今日天好，我本也准备去你们宫中，邀你们一起到园子逛逛。”

清水和弱水客气的道了声谢。

郭蕊扫了她们一眼，然后给弱水一个白眼，向桌边一坐，声音不阴不阳的道：“颂妃入宫没几日就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的，可还真的是有手段。之前只有祝妃一人，也没见皇上这般的独宠过。”说完又是翻了一个白眼。

弱水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祝妃笑着对郭蕊道：“颂妃刚入宫，皇上多宠些也是应当的。你怎么还抱怨起来了？是不是也急着成为皇上的妃子？”

“我……”郭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谁不想成为皇上的妃子。”

“那可不一定。”旁边的少女忽然开口道，“天下那么多的女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皇兄的妃子的。”

“我才不信。”郭蕊反驳道，“宫外的那些千金小姐哪个不都是眼巴巴的望着后宫。想尽办法往这宫中挤。”然后看着清水和弱水，“只是那些千金小姐没有颂妃和雅嫔这么幸运罢了。得到皇上的垂爱。”

少女天真的看着她们。她们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清水大致也猜到了面前的这少女的身份，必然是位公主，宫中待嫁的公主虽然不少，但是十四五岁年纪的却只有乐温公主一人。这乐温公主生母梁妃难产而终，后来被皇甫泽的生母郭贵妃收养在身边，所以和皇甫泽、真宁公主的感情相较其他的兄弟姐妹比较亲近，也因此和郭家来往的比较多。

祝妃见场面有点尴尬，便笑着将桌上的点心向前推了推，“颂妃妹妹和雅嫔妹妹尝尝这松子糕，这可是郭夫人亲手做的，郭小姐从宫外亲自带进来。太皇太后和皇上那儿各有一份，这一份啊郭小姐特意送来给我们品尝。郭夫人做的松子糕可是极其美味，你们今天也算是有口福了。”说着亲手拿起了一块递给弱水。

“谢祝妃姐姐。”弱水笑了笑，虽然并不太喜欢这松子糕之类的点心，但是出于礼貌还是伸手去接。

郭蕊却是一把将糕点夺了过去，白了弱水一眼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品尝的。”然后随手塞到旁白侍立的一个宫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