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

大理寺卿常永嘉看着牢房中躺在草席上的殷荀,命狱卒将其带到外面审讯室绑在刑架上。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看上去都已经让人毛骨悚然,更别说如果是用在人的身上会是怎样的感受了。殷荀心中凉了一截。

常永嘉是一位年过不惑的中年人,身材瘦削,眉眼之间可见戾色。他正坐在审讯桌后的椅子上。

“入京也有几日了,你的人没有丝毫的动静,本来还指望用你来引来你背后的主使,没想到你竟然是颗弃子,你主子连你的死活都不顾。如果你说出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我现在就可以不追究将你放了,你也不必在此每天受这等苦楚。”

殷荀垂着头,动都不动,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面前人说话。内心却是波澜。他现在深陷此处,他完全能够想到殷商会是怎样的焦急担心,在想办法救他。就算是殷商真的不愿来救他,他也不怨恨他,更不会背叛他。那便是背叛他自己。

一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横眉竖眼的,穿着和狱卒有些像,明显不是狱卒,身份应该狱长之类。男子冷笑:“年纪不大,嘴倒是挺硬。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的骨头是不是会硬过你的嘴。”

说完从旁边的木桶内抽出一根盐水浸泡过的皮鞭。

这种鞭打得滋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偿,前日他们已经对他用过一回,那种断骨剜肉般疼痛,他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因为害怕而选择自杀。

狱长打了个响鞭。声音在刑讯室内回想,声音恐怖,让人心颤。

“你最好是乖乖的招供,否则,我怕你这层皮肉是保不住了。”

殷荀盯着那根皮鞭,身体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他咬了咬牙,然后认命的闭上眼睛。

一声脆响,殷荀五脏都跟着在颤抖,疼的几乎昏厥过去,却不愿喊出一声。

常永嘉冷笑着,饶有兴致的在欣赏面前的刑讯,好似那是浓墨重彩的画卷一般。旁边的随从奉上一杯清茶。他悠闲地喝着茶,不紧不慢的道:“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熬不过十鞭就会毙命,你是想受完这十鞭之苦而死呢,还是现在就招了,从而活着离开这里?”

殷荀疼的冷汗森森,咬着牙饿狼般眼神瞪着他。

又是一鞭凌厉而下。殷荀憋在胸口的一口气被打散,疼痛立即蔓延全身的每个神经。身体都不住的颤栗。

“你的人也不会来救你,你现在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便是好好的配合。将你背后之人供出来,你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殷荀艰难的扯着嘴角冷笑。他们不过是没有任何的办法,查不出什么头绪才来审讯他。如果他们有实打实的证据,何必在这里与他浪费时间纠缠。

“看来你是不想要这条命了。”狱长挥鞭,一声震响,殷荀终于忍受不住疼痛叫出了声,接着昏死了过去,紧接着被冷水生生的泼醒。寒冬一盆冷水刺骨的冰寒,他却只能够感受到身体伤口的疼痛。

狱长靠近殷荀,掐着他的脖子道:“嘴巴倒是挺硬的。要不要我们换个玩法。这大冷天的,你这一身都湿透了,我们就烤烤火吧。”

狱卒端来一盏油灯,然后走向殷荀。将油灯的火焰慢慢的靠近殷荀的被绑在刑架上的左手。

“你想不想闻一闻烤肉的味道?”

殷荀看了眼那靠近自己手掌的油灯,心中一阵冷笑。

“给他烤烤。”

狱卒油灯端过去,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快住手!”

众人望去,大吃一惊,常永嘉从椅子上起身。拱了拱手,“阎公公。”

阎公公瞥了眼他,然后看向刑架上的殷荀,浑身上下湿淋淋,衣服破绽出道道血痕,甚至还有血溢出。显然是刚刚受了一场刑讯。

“常大人这是在审讯?怎么将人打成这样。”

“本官也是例行公务。”

“例行公务?”阎公公皱皱眉头,然后叹了口气看着常永嘉,“现在已经不属于常大人的公务之内了。”

常永嘉不明其意的看着他。

“此人受命蜀国,乃系蜀国刺客,他刺杀的又是蜀国公主,此为蜀国内事,皇上已经下旨将此人交由蜀相余樟余大人处置。”将手中的一道圣旨递给常永嘉,然后对狱卒吩咐,“快将人松绑了。”

狱卒慌忙的将殷荀从刑架上解下来,两个人搀扶着。

常永嘉打开手中明黄的卷轴,果真是圣旨。“阎公公,这……”

“常大人还是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他瞧瞧,若是人死在了你的大理寺,对皇上就不好交代了。”阎公公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常永嘉相送,被阎公公制止。

他便让人马上去请大夫过来,现在人要移交,可别真的死在了他的大理寺。

殷府。

诸葛燃禀报:“皇帝果然是下旨了,将二公子由大理寺移交蜀相。明日便移交。”

殷商放下手中书卷,冷笑一声,“皇甫卓竟然真的插手进来了。”

“属下也没有想到,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蜀国丞相主动的向皇帝要人,并且让皇帝下旨。”

“他这个大周的平王可不是其他只知花天酒地的亲王。先皇猜忌多疑,十几个兄弟,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并且成为手握重兵的勤王,这可不是偶然。我以前也是小瞧了他,上次在衔香楼相谈,我才发现他这个人看不透心思。”

“属下担心,他既然知道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此种有什么陷阱。”

“现在他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船翻他也难逃,他不会耍什么手段。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是。”

清水在门外听到书房内的谈话,心中不宁。一直以来皇甫卓都是随时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人,这件事情上他竟然是选择了帮他们救人。她没有敲门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回小院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刚刚殷商的话,现在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谁都别想先下船。可谷大夫的事情呢?还有……蔺若芸。脑中想到他们在燕湖时候的亲昵行为,她心中就难受,可偏偏就是会回忆起那一幕。

刚到采蝶院,储晖便匆匆地赶了过来,禀报皇甫泽来了,而且已经朝这边走来。

她心中一紧,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一声,就这样的进来了。而且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望了眼弱水的房间,应该是来看望她的。

她直接朝弱水的房间去,弱水正在房中和柴芙一起编穗子。听说皇甫泽过来了,她嘴角不由得笑了。清水看得出她那眼角眉梢的欢喜,显然她是对皇甫泽动了情。

“他怎么来了?”

弱水打趣的笑道:“进了府门就直接朝采蝶院来了,肯定是来看望你的。”

“我……”弱水立即脸被羞红,“姐姐不要乱说,表哥知道定然会生气的。”

“表哥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不过你是挺开心的。”

“姐姐……”

这时听到门外的下人依次的见礼的声音,显然是人已经到了。两人正准备出门相迎,皇甫泽已经到了门前,跨着门槛进来。两人准备见礼被皇甫泽拦住。

“皇上怎么忽然来了?”清水问。

“我是过来看看弱水的病情。”皇甫泽看了眼弱水,笑着道:“看你气色,病想必已经是痊愈了。”

弱水福了一礼应是。

皇甫泽在桌边坐下,然后瞥了眼他们,让他们也都坐下。目光触及到桌上的穗子,已经是打好的。他拖于掌心翻着看了看,称赞道:“弱水小姐的手可真是灵巧,不知道这穗子可有主了?”

“是弱水随手打着玩的,让皇上见笑了。”

“既然无主,不如就送于我如何?”皇甫泽爱不释手的将穗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弱水见此,心中欢喜,笑着道:“皇上不嫌弃就好。”

清水想着殷荀的事情,便随口问:“蜀国公主前来联姻,皇上这阵子应该是很忙的,怎么有空过来?”

皇甫泽愣了下,然后笑着道:“一应的事务都交给了礼部处理,我也落的清闲,然后便来看望你们。五日后,蜀国公主便会入宫,晚上有一场盛大的宫宴,我想请你们也前往参加。”

清水和弱水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这……如此宴会,去的必然是王公大臣,或是贵家公子小姐,我们……还是不必了。”

“谁可以去我说的算,你们一定要去。”

“可我们……”

“别多想了,五日后,我会派人来接你们。”皇甫泽看了眼手中的穗子,然后抓紧起身离开。

跨出门槛后又转身看着她们提醒道,“到时候一定要穿的好看。”乐呵呵的笑着离开。

清水微微的蹙起眉头,让她们入宫去参加他的联姻宫宴,她只觉得这很是奇怪。且不说她们的身份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是有,也用不到他亲自的前来。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刺杀蜀国公主的事情他察觉了什么?

弱水却没有清水的那么多心思,能够进宫,而且是皇甫泽亲自的邀请,即便是他纳妃的宫宴,她也很开心。只要能够多点时间看到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次日,大理寺那边办理移交,将殷荀转到行宫交由蜀相余樟。

几个狱卒捧着崭新的囚服前往牢中,帮殷荀换上。即便是囚犯,移交的时候至少不要看上去那么的狼狈,毕竟这囚犯是蜀国的人。

过了片刻狱长前来催促:“快点!”

“好了,好了。”一个狱卒回应,然后将地上的殷荀拎了起来。

“手镣脚铐锁好了吗?”

“大哥,放心锁的结实呢。”狱长走上前检查了一遍,的确是没有问题,“钥匙。”左边的狱卒立即的将钥匙地上前去。

“走吧!”狱长带头走了。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将他押着他,后面跟着几个狱卒。

左边的狱卒推了他左臂一把骂道:“能不能走?大夫可都给你请了,别死在了我们大理寺。”

殷荀愣了下,瞥了眼左边的狱卒,余光有扫了下被他推的左臂出,慢慢的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