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烦恼都在踏进家门,看到面对着房门坐在桌子上正举着筷子的林浅雪的那一刻被路明安遗忘。留在他心中的,只有莫名的轻松。他一边踩掉脚上的鞋子,一边笑着抱怨道,“浅雪,你居然偷吃。”
“什么偷吃,我只是尝尝味道好不好。”林浅雪顿时翘起了嘴巴,悬在半空中的筷子立马落了下去,把摆在最中间的那条红烧鲤鱼戳出一个洞来,旋即放任筷子竖在上面,抱着手臂别过了头。“还有,我根本还没有动好吗?”
“嗯嗯,是我错怪你了。”路明安柔和的眯起了眼睛,轻笑了开来,只觉得心头一片安宁。他当然知道林浅雪会等到自己回来才开始动筷子,也清楚的明白她是在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的时候故意摆出那种模样的。所以,他才会顺着她,说出哪样的话语。然后接受她接下来会给出的惩罚。
想到惩罚,路明安瞟了一眼摆着菜肴的餐桌,眼皮子轻轻一跳,笑容中生出几分苦涩来。他动了动喉结,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求饶。林浅雪却早早的识破了他的企图,直接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
“没得商量,你错怪了我,就得接受惩罚。”
“浅雪……”路明安没辙。但在看了那样东西一眼之后,还是苦着脸哀求起来。
“没门儿。”林浅雪别过头,不给他面对面的机会。
“浅雪,你知道的,我对长刺的东西没辙的。鲶鱼什么的还能勉强接受,鲤鱼这种刺多的……我真的没辙,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不行,必须吃。”林浅雪表现得异常强硬,“谁叫你每天不按时吃饭,这样下去的话,会得胃病的。鱼是养胃的东西,给我吃!”
“养胃的东西……不是还有很多吗?换一种行不行?”
“不行,那样哪里算得上是惩罚。”
“可是,浅雪,你也不想让我被鱼刺卡住喉咙吧?”
“放心吧,”见路明安态度软化,林浅雪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笑了开来。“考虑到这一点,我专门把它做成了红烧的。而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从桌子下面提出了一个装满不明液体的玻璃瓶,搁在了桌子上。“就算它不小心卡在了你的喉咙里,也没关系的。呐,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的醋,哥哥你就放心吧。
咕噜。看着那一瓶颜色深沉的醋,路明安大大的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前面一片昏暗。他僵硬的把目光从那硕大的瓶子上移开,哀求般的看着林浅雪,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浅雪……醋的味道,很不好的。”
“嗯?”林浅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下来,接着用平静的,却莫名危险的声音询问道,“呐,哥哥,你一再的拒绝……其实不是不想吃鱼,而是对我的手艺不放心……对吧?”
“不不不……”路明安试图解释,林浅雪却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她垂着头,肉眼可见的开始黑化。“我做的饭很难吃吧?所以你才这么抗拒……对吧?”
“真是对不起呢,哥哥。我居然逼着你吃这样的东西……”在路明安惊恐的注视之中,林浅雪的身边冒出了骇人的黑气。
“我错了,浅雪。我会好好吃掉的。”路明安连忙抓起林浅雪插在红烧鱼上的筷子,飞快的夹起鱼肉塞进了嘴里,脸上尽可能的露出笑容来。“唔,好吃。浅雪,你以后天天给我做好不好。”他一边陪着笑,说着违心的话语,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
“哼。”林浅雪的黑化停止了,然后迅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你想,我还不要呢。再说,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天天买鱼。”
“呼,那就好。”路明安松了一口气。言语中的庆幸让林浅雪又恼怒了起来。劈手夺过了他手上的筷子,对着他怒吼起来,“给我洗手去。”
路明安如蒙大赦,转身就往洗手间跑。林浅雪的声音却适时追了上来,让他颓然地放慢了脚步。“不准吐掉!”
最后,那条鲤鱼大部分都进了路明安的肚子。只留下一堆残破的鱼骨。林浅雪满意的笑着,端着碗碟进了厨房,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路明安瘫在沙发之上。
她清楚的知道路明安在耍什么把戏,所以根本就不愿给他任何机会。直到清理完所有厨具,坐到路明安的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电视,她都没有主动开口,和路明安说上一句话。这让路明安清楚的明白,自己装可怜求放过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转头看着貌似专注的看着电视节目的林浅雪,被忘记的那些烦恼重新泛上了心头。然后,他恳切的言语了起来。“浅雪,帮帮我。”
“真是残忍呢。哥哥。”林浅雪的身体抖了抖,言语之中有莫名的情绪波动着,倒映着电视画面的眼眸中似乎有很是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路明安却看不分明。
“是啊,很残忍,所以,帮帮我,浅雪。”他只觉得林浅雪的话语有些没头没尾。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欺骗夏疏影的事情,顺口便接了下去,然后继续恳求。
“……我说的不是那个啊。”林浅雪沉默。然后无力的苍白的解释着。隐晦的情绪波动着,似乎就要爆发出来。
“嗯?”路明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发出了疑惑的音节。而这,让她所有的情绪重新平复了下来。
“算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无奈的低叹着,然后抬手给了路明安一记暴栗。“笨蛋哥哥,说得没头没尾的,让我怎么帮啊。”
“哦!”路明安恍然大悟一般,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把轩辕摆出来的所有难题一一说给了林浅雪听。听完之后,林浅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要怎么做,才能在剩下的短短十几天时间里突破现在的僵局呢?”路明安抱着脑袋,一脸苦恼。将这些事情再重复一遍之后,路明安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
“放心吧,有办法的,一切其实并没有多么糟糕。”林浅雪笑得有些勉强,瞳孔中划过一抹受伤。下一刻,她却强打精神,努力的思索起来。小巧的黛眉微微蹙着,看上去美艳异常。
“那家伙也说过,她是特殊的。”提到了轩辕的时候,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怨气。路明安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但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认真的听着她讲诉了起来。
“嗯。”他点点头,确定轩辕所说过的话。
“从你的描述看来,那家伙……她算是一个比较腼腆内向的人。在我想来,这或许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女儿控的缘故。”话语中的怨气被转移到了夏疏影的身上。察觉到了这一点,林浅雪连忙更改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路明安,发现他并没有生出什么反应,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很有可能把对妻子的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对她倍加呵护。而这,反而让她变得怯懦内向。不过,她真正的性格或许并不是这样的。”她在自己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然后把所有不相关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冷静的分析着。
“这一点,从她显露在你的另一个身份面前的性格上现出了几分端倪……”她捏着小巧的下巴,白皙的脸庞上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隐隐流露出诱人的光彩。
“哥哥,把你知道的她的概况都跟我说一说。”路明安出神的欣赏着此刻的她显露出来的美丽,却不防她冷不丁的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自己。
“嗯……我想想。”“被这样突击,路明安有些猝不及防。他忙不迭的收回眸光,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始言说起来。“夏疏影,商业大亨夏承泽独女。今年十六岁,英理高中高二年级学生。六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之后因为身体羸弱的原因,小学到初中的课程全部交由特聘的家庭教师负责……直到一年之前方才正式接触学校。”
“交际能力……应该说很匮乏,看上去很怯懦,防备心很浓烈,但心思同样很单纯。人际关系方面……除了她父亲,家庭教师和负责照顾她的保姆之外,似乎就是我排在第一位了……不过,她记忆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存在,但是,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因为她快记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了……”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夏疏影的事情尽可能简洁的言说给林浅雪听。其中也夹杂着他自己的分析与总结。
“哦,进展不错嘛,这样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而听到他最后说出来的消息的林浅雪微微眯起了眼睛,斜着看了路明安一眼,言语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嗯,最亲近的绝对是我家浅雪啦。”看到林浅雪抱着胸口目光冷冽的看着自己,路明安明智的举起了双手,讪笑着打起了哈哈。
“哼。”林浅雪哼了一声,旋即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这种经历呐……这样看来,我的猜测看来很靠谱。”她习惯性的咬着小指头,小声的嘟囔着,然后转头对着路明安言语道。“或许,她对你另外的那个身份,表现出来的性格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只是,在面对这个对她来说很是陌生的世界,她本能的将真正的自己掩盖了起来。”
“就像鸵鸟一样……”说着,她突然失笑,抱着抱枕窃笑了开来。听到她这个异常形象的比喻,路明安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只傻鸵鸟用来埋脑袋的沙子被哥哥你挖出了一个通向外面世界的小洞。现在的她,开始表现出本来的模样了。”林浅雪移过眸子,对着路明安灿烂的嫣然一笑,却是有些自豪。
“嗯……可是,就算知道是这样,又该怎么利用呢?”笑归笑,路明安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哥哥呵,你还真是不开窍呢。”而这,让林浅雪有些恶劣的笑了开来。她伸出指头,弹了一下路明安的额头,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只要你领着她接触这个世界,你在她心中的分量自然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然后,她嬉笑着伸了个懒腰,眼眸里有些赤裸到虚假的鄙视。看到那样的神色,路明安配合的低落了起来,满足了一下她升起的小小的虚荣心。
“既然时间很紧张,那干脆就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方法。”满意的收起眸光,林浅雪伸手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提醒到。
“激进的方法?”路明安一脸迷茫。
“游乐园啊,动物园啊,水族馆啊,电影院啊,这些她很有可能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都带她去一遍……”她煞有介事的伸出手掌,一点一点的弯着手指,如数家珍一般言语着,眼眸中有异样的光芒闪烁着,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把她所不知道的世界更多的展现在她的面前。对了,只能你一个人去。只有这样,效果才最好。”她的兴致突然低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言语道。最后还低低的警告了他一番。
“这个……不是恋人之间做的事情吗?”路明安有些迟疑,却是没有注意到林浅雪的低落。
“朋友也可以做的。而且,你得追求最好的效果。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那种……”林浅雪再度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微微笑着言说着。
“她父亲不会同意的。”
“需要他同意吗?”林浅雪咔嚓咬了一口大苹果,似乎要把所有不适宜的情绪发泄出去一般。
“带着她尝试叛逆吧,哥哥。”看路明安还有些迟疑,她将身体凑了过来,如同小恶魔一般轻笑着。只是目光里有些许悲伤流露着。
“可是……”
“不要找借口,这是,你身为葬剑骑士,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不是吗?”她努力的说服着,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