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前。
随着全宗第一次总比的即将到来,王泉锻魄越发刻苦,四更而起,到远离山门的偏僻处,夜半方歇。
此次总比,他夺魁的呼声最高。
大师兄岳君实虽然也不差,但毕竟天赋远逊于他,加上身体又弱,被师兄弟们轻看一些再平常不过。
山间晨雾缭绕,王泉在山间练剑。
练到一半,有人来了,在一旁看他练。
王泉没理会。
继续又练了一个时辰,才将长剑插在地上,去山泉边濯洗。
王泉一边用粗衣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随口道:“大师兄看我练了这么久的剑,不会是为了总比,来探师弟我功力深浅来的吧。——你这么一来,我为总比偷偷攒的奇招妙手,可都被你看得一干二净了。”
岳君实微微一笑:“三师弟胜愚兄远矣,魁首是你囊中物,我半只脚入棺材的人,想都不敢想。”
王泉也微微一笑,并不谦虚两句,理所应当的样子:“既然如此——大师兄这么早,走这么远的路,怕不是只为了看师弟我一眼吧。”
岳君实看他举手投足间不凡的气度,加之身登六甲又在自己之前,难免有些叹息,嘴上却笑道:“我是见三师弟你锻魄辛苦,天又冷了,打不得野味,怕你身体吃不消,就派了家里的下人,每日给你送牛羊肉各二斤,小小心意,还希望三师弟不要拒绝。”说着,自己又补充道:“不单是给你,其他师弟,也都是有份的——”
王泉玩味地打量着他,缓缓道:“大师兄……果然家业颇丰啊。”每天每个人二斤牛羊肉,花费可不小。
“薄有资财而已。”
“你给他们吧。我不用——你别送,送了我也不吃。”王泉拔起自己的剑,转身就走。
“这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三师弟又何必拒绝。”
“我清心寡欲就挺好。肉,每年过年能吃一次就够了。”王泉大步流星,停了不停。
大师兄颇为无奈,停了会,跟过去:“可是……就算三师弟不吃,你家里……也不需要么?”
王泉头也不回:“乡下人,就不是吃肉的命。”心想,别看你说的好听,还不是有所求。吃人嘴软,不上你的当。
家里人对“肉”自然是无比向往的,有回河里漂来半只死猪,几十斤,小得很。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光他爹一个人就吃了足五斤,剩下的都阉了,足足吃了一年,每天两片而已。那时候弟弟王源还小,每天跑河边一看就是一天,让他回来也不回来——“大哥,怎么上头,还没有猪漂下来呢?”
“就是伯父伯母不吃,小源——小源他也要吃啊。”大师兄道。
听到他说起幼弟,王泉不由自主地,脚步就慢下来了。王源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骨骼绝佳,天赋不在自己之下,锻魄的话绝对是个小天才。王泉准备这次总比事了了,就让师尊收他入门,锻魄启蒙是越早越好。只是自己在宗门数年,家中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状态,想想也是惭愧。
看到王泉脚下慢了,岳君实心中一喜,赶忙跟上去了:“小源来的时候我看了,是可造之材。就是现在还太瘦小,怕到时候入门修行,身体吃不消。现在不补,就迟了啊!”
王泉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说吧,无功不受禄——你想要我做什么?”
岳君实一脸颓然,缓缓道:“祖上诗书传家,家中一直期我进学,只是我太过驽钝,三次小比,无一能中。上一次放榜,名落孙山,一家知悉,无不痛哭,家父病笃,祖母见背……”
王泉听得不耐烦,打断道:“这干~我屁事?”
岳君实赧然,道:“愚兄的确是在诗文之道前途无路,只能弃文从武,走这一路,已经偏离祖训,意以为耻……可是如今,这条路也——”
王泉眉头一挑:“你不会是想,总比决战,让我佯装败你吧?别的好商量,如果是这个,恕我做不到!”
“不,不,三师弟你误会了——”岳君实连忙解释道:“魁首自然还是你的。不过本县不还是有一缺额,可去州学么?愚兄是想……三师弟宗门第一是无疑的,不过这州学的名额,可否让与我?你还年轻,这次我去,两年后换你——只消让愚兄沾了这点荣光,也好对亡父稍有慰藉……”
“哦?你说的是这个?”王泉淡淡道:“师尊对我有大恩,我本就不欲这么早离开宗门,还想与他老人家多学几年。你要愿意去,就去好了。何必还搞送礼这一套,庸俗。”又笑道:“我是没问题,不过前提是,你能进决赛,拿第二。”
“愚兄自当竭尽全力!”岳君实闻言大喜,深深一揖:“在此先谢过三师弟了!”
“不用谢我。你那东西也免了罢。”
“不,不管王泉师弟怎么想,这点东西还是应当给的。”
王泉就没有拒绝,自己先走了。
离他远了,王泉高声道:“牛羊肉不必,猪肉就行了;也不用两斤,隔两日有半斤足矣。”
岳君实目送他,嘴角微微一笑。
王泉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大师兄口蜜腹剑,有些事并不像他嘴上说得那么光鲜。
但那又如何?
一个岳君实对他还不足为虑。
不过拿了他一点猪肉,不义之财,他受了就受了,反正也没多少心理负担。
……
转眼到了隆冬腊月。
这数月来,烦心事不少。
先是一个狂徒屡屡想拜师,赶几次才赶走了;五师弟又屡次来催促他归还家传典籍,本来已经准备还他,他催得多了,烦得很,干脆就不还他了,小孩子么,能拿他怎样?
唯独是与四师弟,彻底撕破了脸皮,对方已经发现那一晚暗箭伤人的是自己。
这对自己的名声可是影响很大,宗门中对他不满之声渐渐都起来了——以前只是暗里的而已,他也不大在乎。
不久前,他又以自己教的师弟“驽钝不堪”为由,赶走了几个。
总比决战之前,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唯一能得到安慰的,是幼弟王源来宗门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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