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黎素卿径直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至易无涯身前,执起他的手掌。易无涯虽然心中是有一些不爽,但是黎素卿如此一说,自然也觉得甚是在理,便只是伸手轻抚着黎素卿越发隆起的肚腩,低声道:

“我自然不会以那种样貌去见我的孩儿!”满满的父爱毫不掩饰的从易无涯眼中流露出来。

当初易无涯给黎素卿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张纯洁的,毫无瑕疵的白纸,不带有世俗的任何污染,真正的出污泥而不染。

每每看到他如此纯净的眼神时,黎素卿忘了这后宫的险恶,忘了那些尔虞我诈,眼中只剩下眼前的他。

有的时候,她真的想退隐这喧嚣的朝野,隐居一方碧水青山之间,与她那几位夫君,携同她的孩儿,一家数口人,和和睦睦,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她原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凡夫子弟,她一直不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所以每每德佑女帝说,要把皇位传于她时,她的心里其实是抵触的。

只是这黎国江山,乃是她的先祖以及将士们用鲜血、生命打来的,是踩在一堆堆白骨上,踏上来的。如今到了她们这一代,她作为皇室的成员,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黎国就此覆灭。

她不能,却是无奈!可叹生在了帝王家,外表却是光鲜亮丽,实则如何,个中滋味,唯有她们自己清楚、明白。

“卿儿?”易无涯见黎素卿突然神游太空,一双眼睛与其说是在看着他,还不如说是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黎素卿只是微微一愣神,随即淡然一笑。

“等孩儿长大一些,你可以与她(他)一同捉蝴蝶!”

黎素卿方说完,亚瑟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躬身立在黎素卿眼前,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黎素卿手仍然握住易无涯没有松动半分,而易无涯因着亚瑟在此,黎素卿如此毫无顾忌的握住,脸不由的一红。

却也没有挣脱开,只是低垂着眉眼,耳朵根子都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黎素卿双眸一冽,沉声道:

“是否查到了!”

亚瑟闻言,低低道了一句:“是,结果都在这信封中,望王爷过目!”

黎素卿瞟了亚瑟手中的信封一眼,随即伸手接过那信封,这会子,自然就松开了易无涯的手。

易无涯走至一旁,背对而立,易无涯虽显得痴傻,却并不真的是一个傻子,只是偶尔他比之一般人心机没有那么重而已。

此时黎素卿与亚瑟说话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看来一定是大事,故他不会那般无趣,仍粘着她。

黎素卿打开信封,一张宣纸上,一手俊秀的小楷字体,便映入眼帘。黎素卿扫了一眼,随后不由勾起了唇角。

把信折好,放到信封中,而后放入袖子里。

“很好,此事可还有人知晓?”

“禀王爷,并无其它人知晓!”亚瑟淡淡道出此话,黎素卿点了点头,道了一句:“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亚瑟闻言躬身而退,黎素卿面上虽漾着一抹微笑,而心却兀自纠结起来。因为刚才在信中,她看到了这样一句话‘黎国德佑女帝之姬侧君,乃是女帝陛下一次郊游时,带回宫中的男子,因着其身份是个谜,位分自然不能封的太高。’

另一段话却是‘女帝陛下的辛侧君,乃是前朝辛丞相的长孙,因其才貌双全,又出自名门,故被女帝陛下留作后宫,赐位侧君。’

原来姬泠却是一位没有背景地位的人士,莫非这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她这皇姐只一次郊游就会看上了他,还是这其中实则另有隐情?不过也是,这位姬泠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皆高人一等,德佑女帝会看上,并不奇怪。

另这辛梓原是前朝丞相的长孙,也难怪他为人处事处处小心翼翼,说话亦是圆滑的紧,却是因了这一层关系,从小耳濡目染所致。

既是前朝丞相之长孙,却宁愿屈服在当朝前太傅二儿子之下,难道他真就那么点志气,还是他早就看准了那东宫之位,只要稍加努力,就会直取帝后桂冠?

即便这后宫中,才区区三位男子,却仍是抵挡不住这波涛暗涌,所幸的是,她的几位夫侍,好像能够相处平和,起码现在是如此。

收好那封信,黎素卿突然发觉胃口大开,遂牵着易无涯往屋中走去,抬眸间,发觉太阳已然西沉,也怪不得她会有饿的迹象。

与易无涯一道吃了一些饭菜,顿觉腹中有些发胀,遂让莫宁把碗筷给撤了,携着易无涯的手,两人在园中漫无目的的轻轻散着步。

满园的芬芳扑进鼻翼之间,傍晚的皇宫,西沉的太阳,橘黄色的光晕,渲染着这一圈地域,使得那些争相开放的花朵儿,也变得黯然失色。

黎素卿抬起手掌,至额前,望着那如银盘大小的太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她与易无涯十指紧紧相握,阵阵温暖至掌心传来。

“易疯子!”黎素卿突然唤起了最先唤作易无涯的名讳,易无涯先是一愣,随即应道:

“何事?”他一脸的疑惑,一双漆黑的瞳仁,越发明亮,眼角下那颗粉红的泪痣,在这橘黄色的寸托下,越发的妖冶而夺目。

黎素卿被他这双美目给深深的吸引住,半晌都没有挪开视线,只是呆呆的望着。片刻后,甫启唇道:

“你好美,美得让我炫目!“说罢,她踮起脚尖,在他的泪痣上轻轻一吻,随即便离开,复又道:

“只是,你的这颗泪痣,让人很心疼,没来由的疼!”

甫一道出此话,她也被自己的话给吓了一跳,毕竟这话说的太过莫名,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但是她并不后悔讲出这句话,因为有时候,心怎么想了,便怎么说,很多事情皆身不由己,亦如她此刻。

“卿儿…”易无涯本就不是一位擅长说话的主,这会子张了张嘴吧,也只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此时,一阵带着幽怨的琴声传了过来,即便这琴声有些幽怨,却仍是无法抵挡那琴音的曼妙。

似能挖掘出人心中埋藏了许久的心事,特别是那些尘封已久,原本是不愿想起的心事,在听到这曲音乐后,遂都浮了出来。

不自然的,她在这园中搜寻着弹这首曲子的主人,在这园中寻了一遍之后,终于在一树苍翠下,找到了那个水青色的身影。

浅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开来,低垂眼眸,沉浸在自己的乐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