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姆,我是你的好朋友,昴君哦。”

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昴表情僵硬,故意用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着招呼。

虽然他有想过蕾姆在听到招呼后回归正常的可能性,但是——

“不要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过来好吗,感觉我整个人都要烧伤了。”

蕾姆转过头。她的视线锐利无比,完全锁定了昴。

昴便发现,她似乎对自己展开了最高警戒。自己好像做了错误的选择。

蕾姆散发出的凛冽鬼气,让人不寒而栗。

熟悉的佣人服上沾满了敌人了鲜血,而且是干了的血液上又沾满了新鲜的血液,裙子上黑红色与艳红色彼此等合,给人以强烈的印象感。

或许是鬼化的缘故,她双手的指甲变得和魔兽一般细长锐利,和右手所持的“护身用”铁球一样,上面满是血糊和碎肉,给人一种极端的不详感。

自己可以断言。

虽然某种程度上,自己由于对蕾姆此时的样子已经有了觉悟,所以才保持住了平常心,但如果是在夜里突然碰上她的话,100%会大小便失禁的。

现在的她浑身遍布着鬼怪和狂乱的气息,可就算如此,蕾姆额头处的白角——就像与这些都无关一样,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白净美丽。

蕾姆的鬼之角既是最能象征蕾姆身为凶恶之“鬼”的部位,又给昴带来了某种别样的感触。

但是事态的发展却不会考虑昴的心情了。

仔细一看,四散逃跑的魔兽们,也在岩石背后或者森林深处窥视着这边的情况。它们应该是在探查昴和蕾姆的动向吧。

如果漏出破绽的话,它们肯定会趁机一拥而上。

前有蕾姆,后有魔兽——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昴不能动,魔兽不采取行动。蕾姆接下来的举动,将会决定事态的发展。

深吸了一口气,合上双眼再睁开,昴回视向蕾姆。

期待着蕾姆的眼睛里能够展现出一丝动摇也好,昴盯着蕾姆,不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然后。

“姐姐……”

蕾姆发出了沙哑的,疲累的声音。

但在昴里听来,这却是肯定的带有个人意志的声音。

蕾姆颤抖着嘴唇,眼神略带迷茫,死死地盯着拉姆的侧脸。

就算是快理智被鬼化的狂乱所吞噬,蕾姆还是能认出自己的另一半,能认出自己无比敬爱的姐姐。昴对此表示很惊叹。

“你才真是姐控的代表啊。如果能够恢复正常那就更好……”

“——放手。”

话还没有说完,铁球就带着强风,迎面袭来。

昴迅速左倾了一下身体,奇迹般地躲开了蕾姆的攻击。

昴的身体还没从之前坠地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膝盖只是让昴在转身时微微不稳,这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铁球上的尖刺浅浅地擦过右肩,刮走了右肩的肉,剧痛让昴几乎无法思考。

压制住呼痛的欲望,昴一脚踏向自己的斜前方。

“好痛!”

以带着伤的右肩为轴转动着身体,昴从铁球的锁链下面钻了过去。紧随其后,锁链狠狠地击在昴刚才所在的地面之上,刻画出了铁蛇的模样。

要是躲得慢了的话,昴现在背上估计也会被刻下同样的纹样吧。

想象了下皮开肉绽的痛楚,昴继续紧盯着蕾姆。但盯着昴的蕾姆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然双眼带着敌意,没有任何恢复正常的迹象。

“能够鬼化这一点确实不错,不过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个设定……”

从蕾姆现在的表现来看,昴做出了如上的猜测。

照这样看来,问题就在于怎样让她恢复正常。昨晚刚鬼化的时候她虽然处于完全狂乱的状态,但在昴失去意识之前那一小会儿,她个人的意识应该稍占上风。

昴在她面前受了重伤,这个场景给予了她恢复正常的冲击力。

“要不我吃一发铁球试试?不过好像我瞬间就会变成肉末……”

如果情况和昨晚一样的话,蕾姆应该会恢复正常吧。

不过,昴估计会变成碎肉。

“——”

怀中那应该明白一切的少女还没有苏醒,虽然自己一直在试图摇醒她,但估计距她苏醒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眼前的蕾姆和周围的魔兽,估计不会老实地等到那个时候。

昴舔舔了下巴附近的汗,汗水润湿了嘴唇和口腔。

如果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话,自己就只能把所有可能都尝试一遍了。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突破口的话,依昴的风格,他就会如此做下去。

“喂,蕾姆!不要光看怀里的姐姐,也多看看我!我的名字叫菜月?昴!不准倒置的见习佣人!罗茨维尔宅邸潜力无限的新星男仆!虽然我给你和拉姆添了很多麻烦,但关系也时好时坏……哦哦哦——”

急躁的蕾姆攻击了过来,打断了昴的回忆战。

旋转的铁球将沿路上的树木拦腰折断、撞碎,带着树干碎片气势惊人的砸向了昴。昴前滚躲了过去,然后又用三级跳华丽地躲过了其后的锁链,转过头说道:

“趁别人说话的时候打过来真是没有礼数!真想看看你家人长什么样……啊,这不是你家人吗!”

“把姐姐,还……”

听见昴的话语后蕾姆前倾着身子,低声呢喃道。而正当此时,她突然收回了掷出的铁球,利用反动力转动着身体。

“——!”

蕾姆一脚回旋踢,重重地踢在试图从背后袭击的魔兽的身体上——一声爆炸般的声音响起,被踢飞的魔兽的内脏估计都已经坏掉了吧。

试图耍小聪明、坐收渔翁之利的下场就是这样。

本想跟随前锋进行轮番袭击的魔兽们,在看到先锋凄惨的死状之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行为就好比是在猎人面前,仰面朝天露出自己的腹部一样愚蠢的行为。

从侧面袭来的一击,将并行的两头魔兽从头到尾砸成了碎片。无视了四散的血肉,蕾姆趁着势头继续前行。她用一脚踩碎一只惊慌失措的魔兽的前脚,另一只上踢,踢断了它的颈骨。

她用抬起的脚顺势踏碎了旁边一只魔兽的身体。一只试图给同胞报仇的魔兽张大了嘴巴咬向蕾姆,却被后者一手捏住,就这样高高地被她扔上了天空。

魔兽的身体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它尖细的悲鸣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渐渐变远,又渐渐变近,最后传来一声宛如水果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而后,魔兽的悲鸣声彻底消失了。

虐杀还在继续。为了惨杀而惨杀,那是杀戮中的杀戮。

以强大的个体而君临一切的“鬼”,其破坏力已经远非魔兽所能及。

但就算如此——

“数量这东西,真是太过可怕的武器。”

眼看着同类一只一只地被消灭,但魔兽们似乎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它们磨着牙,擦着爪,发出咆哮扑向蕾姆。

被击飞,压扁,撞倒,碎尸万段,魔兽们虽然堆尸如山,但它们的确让蕾姆受了颇重的伤。

看着蕾姆沾满了溅回的血液的佣人服上,渐渐出现了从自己身体中流出的血液,昴明白,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鬼和魔兽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双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昴和拉姆。他们都决定把威胁度较低的对手先放后面解决,先解决掉眼前的外敌。

如果蕾姆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地位的话,虽然有些薄情,昴是和乐意看着魔兽们被赶尽杀绝。不过,眼下形势却慢慢在恶化。

“——”

蕾姆挥舞着手臂,横砍魔兽的身体,魔兽的利爪好几次击中了痛苦呻吟着的蕾姆。

她的血液飞溅而出,白色的肌肤上也出现了裂伤。昴已经看不下去了、

方法是有的。只要插进战斗中就好。虽说是插入战斗,但如果只是闯进去乱打一通的话,自己就会被卷入暴风中被撕得粉碎。自己要挤进去,要在鬼和魔兽彼此对峙时,拯救被夹杂于其中的蕾姆的意识。

下定决心,昴抬起了脚步,深吸气,看着蕾姆。

——上吧。正所谓男人要有勇气,女人要柔情。

“所以表情不要那么吓人,笑一笑吧,蕾姆,——我是‘死……’。”

今天世界第二次停止,即将再次开始由黑雾举办的惨叫盛宴。

虽然昴已经做好了忍耐的准备,但剧痛并不是光靠决心就能忍得住的。而且这次黑雾并不是一只手,它连左手都具现出来了。

黑雾似乎是尝到了完成了右手的甜头,这次在大张双目、不能动弹的昴的面前,穿过他的胸骨、抚摸内脏的的手掌变成了两只。

一只手在心脏处抚摸,另一只手就如同爱抚一般轻轻抚摸着昴的脸颊——恐惧感涌上昴的心头,而之后便传来了无尽的痛楚。

那是如同世界颠倒,肚子中的所有东西都错位了一般的,极端的不适感。

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是自己,觉得自己从脑袋到脚尖都被改变了,这给他带来难耐的违和感和厌恶感。负面感情如同暴风雨一样,令他头脑一片混乱,渐渐地,昴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但抚摸着脸颊的柔软手掌却依然温暖,给人一种身心都快融化的安心感,昴却知道超越其上的感觉——

“回来……了。”

视野在摇晃,灵魂无比疲惫。但痛苦和劳累,完全没有被带回现实世界。

时间也没有变化。眼前的魔兽还在和蕾姆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