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马哲的一席话,邓学明坐在那里想了许久,道:“马哲,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要不是你,我或许还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但现在我坦然了。正如你所说,他们要走,咱不拦着。”

“其实金盾的问题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清楚得很。咱就那赵律师来说吧,比我年纪大,从事了一辈子法律工作,算是老资格了,甚至比我的经验还要丰富,但你也看到了,每日以老资格摆谱,不服从管教约束,你让我怎么管,怎么按照规章制度执行?”

“现在想想,他们走了也好,我早该吸收一部分新鲜血液进来了。就像你,年轻有活力,思路清晰,且想法大胆,又踏实稳重,不必他们差多少。”

“至于我,我确实存在一定问题,是该好好反思一下。可眼前的难关如何渡过,你有好的建议吗?”

马哲想了想道:“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起案件吗?”

邓学明点点头道:“记得。”

马哲道:“案子我大致和您讲清楚了,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您有兴趣吗?”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两名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刑拘,案件还在进一步取证中。不过据我父亲说,将很快移交检察院。”

邓学明想了半响道:“这个案子有一定难度,我怕是打不赢。”

“你也这么认为?”

“嗯。”邓学明道:“上次你和我说了以后,我侧面了解了下。据说,一名犯罪嫌疑人拒不承认,对吗?”

“是的。”

“而且据我了解,对方已经请了律师团,扬言要打到底,你猜对方是谁?”

马哲想了想道:“该不会是大地的陈忠国吧?”

邓学明摆摆手道:“不是陈忠国,而是刘成功。”

听到是刘成功,马哲松了口气道:“是他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见马哲如此态度,邓学明不可思议地道:“怎么,刘成功的名声在整个南江都响当当,而且还保持了十连胜的战绩,你看不起他?”

马哲道:“不是看不起,而且压根看不起。我在大地三四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他打得不是官司,而是关系。此人八面玲珑,混得如鱼得水,和检察院法院一帮人关系都搞得相当融洽。可他不要忘了,这是闵阳,而不是坞州。”

见马哲想法稚嫩,邓学明泼了盆冷水道:“如今不就是关系吗?不管人家通过手段,官司赢了就行了。我和他交过手,确实有两把刷子。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了。你阅历少,一下子接这么大案子肯定吃不消。另外,你初来乍到的,各种关系网还没打开,赢得几率几乎为零。”

马哲固执地道:“堂堂法治社会,朗朗乾坤,他们却干着一些不耻勾当,即便赢了又有何光彩?要知道,他们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做法,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

邓学明无力笑笑,道:“行了,你既然坚持我也不反对,总归要走这一步的。不过我提醒你,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谢谢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邓学明不再劝说,道:“现在金盾剩下我俩人了,这段时间你多盯着一点,有好的意见尽管提,我一定会虚心接受,好吧?”

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马哲坐在那里抽着烟冥思。想了许久拿起手机打给大地律师所的田佳文。

“哎哟!马律师,我可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田佳文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道。

马哲笑着道:“我这一被开除的人哪有脸给你打电话,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还行吧,老样子。”田佳文道:“自从你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挺想你的。”

“一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马哲嫌弃地道。

田佳文嘿嘿一笑道:“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马哲含含糊糊道:“我听说刘成功最近接了一起案子,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问问。”

“慢着!”马哲急忙拦着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哦。”田佳文回到座位上道:“很急吗?”

“也不太急。”

“行,那我中午下班时查查档案。”

“好。”

中午快下班时,田佳文打来电话道:“刘主任确实接了一案子,是关于闵阳一起强女干案的。”

“哦。”

田佳文补充道:“刘主任好像对这起案件高度重视,让杨律师和高磊也参与进来,组成律师团共同办案。”

“哦。”

“你打听这个干嘛?”

马哲没多说,道:“没事,我就是问问。”

“哦,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

挂了电话,马哲心里隐隐担心起来。倒不是怕与刘成功针锋相对,而是此人旁门左道太多,如果通过其他手段来干预这起案件,能不能打赢还真另一说。

怪不得那李强拒不承认,原来经刘成功点拨,看来这起案件不简单啊。

想着,又拿起手机打给父亲。

这些年来,马哲很少主动给父亲打电话,倒不是说害怕,而是没话说。父亲永远是“嗯”“啊”“好”简短地应答着,根本聊不起来。与母亲反而随意一些,聊不完的话题,没什么隔阂。

接通电话后,父亲果然如同往日态度,“嗯”了一声没其他话。

马哲问道:“爸,你中午回家吗?”

“不回去,咋了?”

“哦。”马哲颇为失望地道:“那算了。”

马文峰知道马哲找他什么事,道:“你还是惦记晏楠的案子吧?”

“是的。”

马文峰想了一会儿道:“给你妈打个电话,我中午回去吃饭。”

“好嘞!”

父亲的态度让马哲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人总是在变化的,何况马上到了退休年纪,或许他真的累了。一个人一辈子从事一种职业,谁都会起腻的一天,何况是这种高度紧张的工作,是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