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的话,就好似是贯穿了数万年以来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的合理,却又让人感慨这命运之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少忘尘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只是在发呆。
少挽歌则捧着下巴,看了看少忘尘,又看了看采桑,最后看着眼前的茶杯保持着缄默。
至于采桑,她便一直看向虚空,看向那天空的方向,仰着头,发丝在耳畔,被风吹得凌乱。
“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月倚西楼,采桑忽地冷笑一声,好似从那回忆之中回溯过来。“现在你要对我如何?杀了我?还是听完我的故事,反思你的所作所为?”
她的脑袋偏向少忘尘,看着他。
少忘尘微微抿了抿嘴,说:“我不杀你,我是最后的巫师,你是最后的精灵,我不会灭掉大巫界曾经创造出来的最得意的种族。”
“但,我也不必烦死自己,人各有不同,巫师也是。你所说的一切,固然都是由大巫界引起,可是却与我无干。但我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当年的大巫界既然完善了一个精灵种族,我就会保护你,让精灵族不会灭绝,甚至想办法创造更多。”
“哈哈哈!你来保护我?我没听错吧?我可是要杀你啊!”采桑冷邪地看着,眼神中忽多了些玩味儿和嘲弄:“而且你能怎么保护我?能保护我的,我只相信你手中的建木之蒂。你说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好啊,那你把建木之蒂给我,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如何?”
“我不是建木之蒂的主人,事实上,建木之蒂有自己的去留。”少忘尘看着靠在桌子边上的罪天杖,水晶般的树叶在风中摇曳,如此的随意自在。“而且我说过,大巫界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所谓的责任,也仅限于你的生死。事实上,我不必对任何人负责,不是吗?”
“真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采桑拍了拍身上的冰屑,从旁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少忘尘淡淡道:“我无所谓你的态度,那么既然你不杀我,就解开对我的禁锢,从此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大巫界并没有对不起精灵世界不是吗?”少挽歌忽然说。
少忘尘和采桑一同看向了少挽歌,少挽歌放下了双手,有些疑惑:“毁灭精灵世界的是修真者,和大巫界的巫师有什么关系?所以你要找麻烦要报仇,也是该去寻修真者吧?不过那些修真者也早已经死绝了,如今这世界没有天数境界的高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也只能认命啊?”
“认命……哈哈,哈哈哈……”采桑闻言,疯狂地笑了起来:“认命?我为什么要认命,有我这样的人生,我要如何认命?你们试过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一块一块地吃自己的肉吗?你们吃过还在腹中婴儿的尸体吗?你们试过在一个狭隘到躺下都无法伸直腿的地方,不见天日、没有人声地待上三万年吗?你们没有!你们没有,又怎么好叫我认命?”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大巫界的罪,只是因为怀璧其罪,大巫界得了不该得到的东西,才会引来天道的攻击,可是那与精灵世界有什么关系?殃及池鱼,难道还不许池鱼报仇吗?啊?”
采桑红着眼说。
少忘尘低了头,可心中也越来越明确:“所以,大巫界被灭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建木之蒂。”
“当然,否则天道之上,怎么可能还有巫道?三千大道,除去道源,唯有天道独尊,什么时候轮得到巫道?巫道只不过是三千大道之中的细枝末流,若非那十二巫祖得到了建木之蒂,为激发建木之蒂的灵性而创造了精灵世界,使得建木之蒂释放出那么些微的法则,让巫道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有了压制天道的能力,天道何至于让大巫界毁灭?”采桑恨声说着。
“汝伯!”
忽然,罪天杖一阵震颤,随即发怒也似地幻化做了人形,羽衣星冠。
先天抱着手很是不满地叫骂起来:“若非是吾,精灵世界根本不存在,这也要怪吾?”
“起开,本先天在此,有你们坐的位置么!”先天一边说着,又见少忘尘和少挽歌仰着头看着自己,当即挥了挥衣袍不满道。
少忘尘和少挽歌连忙让座,这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啊!
不,不止天下第一,天上也第一啊!说是万物之主也不为过嘛!
采桑看着先天抖了抖脸,在聊城一战,她一早就回了罪天司,没有见到先天。如今看着先天的眼神,就好似是看着奇形怪状的东西一样。
“你,你是……你是建木之蒂?”采桑忽然流下了两行眼泪,哭得不成样子,就连方才说着那些往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失态。“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的气息,我不会认错,我不会认错,呜呜呜……”
先天嫌弃地看了一眼采桑:“哭什么?吾两人也不过是同居了数千年而已。”
“你吃了我娘啊……”
“……”
“……”
先天愣了愣,翻了个白眼:“是啊,天地都是吾造出来的,吃了汝母,于吾并不算什么……”
“喂,这就有些不道德了吧?好歹也是吃了别人的娘啊,起码道歉一下嘛……”少挽歌呷呷嘴说。
“胡扯!”先天一听,顿时气得脸红:“吾吃的不过是尸骨,尸骨哪里算是伊的母亲?又不是活物!”
少忘尘拉了拉少挽歌,如今这局面,的确是有些紊乱的。
“精灵之事,不论站在哪一个立场,我都不想灭绝,我说过要保护你,便不是一句随口的话。至于你要杀我,你要帮我,都是你的事。只是你要离开,这不可能,不过我会解除你的禁锢,压抑你的修为,你只能呆在我的身边。”少忘尘对采桑说。
“哈!建木之蒂在此,你也有说话的份儿?”采桑顿时挑衅起来。
“哎哎,吾如今有求于伊,伊想说什么,吾言听计从!”先天叹息说着,哀怨地看了一眼采桑。
“你!你可是建木之蒂!”采桑气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啊,所以吾必须要成长,而吾成长,便离不开伊。”先天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哼!”
采桑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终于狠狠一跺脚走了。
不过少忘尘也不担心,采桑身上的禁锢可还没有消除,他可以知道采桑的任何动向。
随即,他看向先天,眼神里是一些无措。
“作甚?之前将吾差遣地毫不客气,现在还来假装忸怩么?”先天白了一眼少忘尘,说。
少忘尘尴尬一笑,说道:“前辈接下去的打算如何?”
“如何?能如何?”先天没好气道:“建木之蒂从不欠人情,吾吞了汝的婆椤双树,重要回报。而且吾方才说了,吾要成长,必然要借助汝之力量。”
少忘尘当即反应过来:“前辈是说无根海域底下建木碎片的事情!”
“不错,吾的确能感觉到吾之本身就在附近,只不过被很强的封印掩盖了气息。所以吾要一探无根海域!”先天挥一挥衣袖,站起身来。
“前辈现在就要去?”少忘尘顿时道。
“当然,事不宜迟嘛,不过避免招摇,汝与吾一道去!”先天说。
“现在去?”少挽歌问。
“当然啊,不然叫上那么多人,一道来看吾绝世仙容吗?”先天顿时鄙夷地看向少挽歌。
“我也去我也去!与先天一道出去,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啊!”少挽歌顿时兴奋起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兴奋的是什么。
少忘尘担心少挽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在少挽歌的头上:“无根海域之下危险重重,尤其是未可知,你去有危险。”
“那公子去就不危险了吗?”少挽歌歪着脑袋问。
“我自有办法。”
“那我也有办法啊!”
少忘尘一时无言,看向了先天。
先天悠闲道:“女孩子家家的去做什么?”
“那敢问建木之蒂,建木是雌的还是雄的,公的还是母的,男的还是女的?”
“本先天不想带汝,这总可以吧?”
“你若不带我,我便将你是建木之蒂的消息传出去,我看有多少人来阻挠你,要得到你!”
“笑话,就凭这群废柴也想得到吾?”
“你要真天下无敌,敢要要拉公子下水,自己想干嘛干嘛去啊,不就是一个人办不到么!”
“汝……”先天一阵气馁,自己居然败在一个丫头的口中:“算啦,汝要去便去,多保护一个人的事情,吾还当大事哩!”
当下约定即成,先天化作罪天杖的模样,少忘尘带着罪天杖,与少挽歌一道离开冥月城城主府。
少忘尘刚离开,城主府主府内的冥御便从打坐中睁开了眼睛:“建木之蒂,我所料果然不错。现在这少忘尘要为建木之蒂一闯无根海域,可是无根海域又岂是那么好闯的?建木之蒂啊建木之蒂,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宝,别人眼拙看不出你,我又岂能放过你?”
冥御身形虚幻一飘,房间内眨眼便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