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则预言,每一句都颠覆和平。
少忘尘心下厚重,好似被泰山压顶,难以喘息。
“天玄廿七,便是指明年的话,确实只有半年了。可天道将崩,皇朝更替,难道会就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筹谋吗?王虽非古今圣贤,却也算得仁君明君,如今四海一统,五域各自划分,这则预言来得似乎有些莫名。”少忘尘实在难以理解。
其实说来,他与朝堂根本就没有交集,即便有祁御霄作为将来与朝堂相交的人选,但少忘尘并不觉得这半年之内就需要进入中土,与朝堂有任何的关联。
而他更奇怪的,是这样一则毫无根据的所谓预言,为何有这么多人会相信?
“你定是才怀疑这则预言的可信度。”白活说道:“确实,这则预言毫无根据,可说话之人是预仙师,那便不同了?”
“此言何意?”少忘尘看向白活。
“因为预仙师,所修炼的,乃是巫术!”白活说道。
“什么!”
“嘭!”
少忘尘手中一抖,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流在桌面上,白活轻轻拂袖,将茶水敛去。
少忘尘简直大惊失色,他从未听闻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帝江,还有谁是修炼巫术的,如今却听到确有这样的人,他哪里能够淡定。
“尘公子不必吃惊,预仙师虽然修炼的是巫术,却并非是巫师,至少与你是不同的。”白活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少忘尘,又与李厚德对视了一眼,后者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不语。
“咳!”少忘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努力收敛心神,静官内心翻涌,也要保持镇定:“白城主说预仙师修炼的是巫术,可巫术不是在三万年前就已经绝迹了吗?为何会有巫术的存在?还有,既然是修炼了巫术,为何不是巫师?”
“此言说起来就长了。”白活微微一笑,拍了一直愣怔的少挽歌的肩膀一下,少挽歌这才反应过来,忙给三人重新斟茶。“预仙师一脉从来一脉单传,传闻三万年前的王朝帝王也成邀请巫师出山相助,而巫师并没有应允,那帝王几次三番邀请之下,才派遣了一个专修预思的小巫师出山,只为帝王占卜吉凶,没有任何害人的能力。帝王不知,为了拉拢这小巫师,便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这巫师,保存了这巫师的血脉。三万年前大巫界一战固然将巫师都灭绝,但已经繁衍了几代的小巫师后人却已经早已脱离大巫界,也就因此保存下来。而这一脉便被称之为预仙师。每一代的预仙师只有一人,只能娶一妻,旦有双生,必只留一人。所以才将当初那小巫师的血脉留存至今。”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预仙师对于当初的巫术、预思,还是有了不少的改动,以求顺应天时道法,所以与其说他们修炼的是巫术,倒不如说是巫术的衍生品,也就更加称不上是巫师了。”
少忘尘长吁一口气:“原来如此,我以为……”
白活眼神一闪:“尘公子以为什么?”
“没有。”少忘尘要了摇摇头,微微笑道:“我以为竟是能得见巫师真容。”
“哈哈,想来我与老夫子是有这个荣幸的。”白活道。
少忘尘没有理会白活的话中有话,转开话题说道:“两位便当真要一搏吗?诚如老夫子先前所言,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厚德脸上有些遗憾,叹息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说白了也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何况如今的人与魔的界限,仅仅只是血脉与生存的方式不同而已,又哪里需要划分地这么清楚?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倔强之后,剩不下什么。”
少忘尘忍不住频频点头。
“老夫子此言甚是。”
白活也道:“既然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就不容我们迟疑再三,人最悔是优柔寡断,所以今日既然得了尘公子一言,我与老夫子纵然有疑虑,也绝不后退!”
“如此甚好!”
当下,少忘尘将自己的打算与魔戮山这一行的结果都说与了白活和李厚德听,两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感慨。
“想不到你已经算计到这步田地,也好,那我与老夫子就助你一臂之力,这便回去调兵遣将!”白活起身说道。
“好,那就不送了,但有事情,可随时联系!”少忘尘挥袖,将罪天司开出一个出口,让两人离开。
两人离开,一直沉默的少挽歌就再也难以淡定下来,满目忧虑:“公子,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行差就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呀!何况魔族之人哪里可信?他们肯定会在最后暗自做手的!”
“我自然知道,可是我在北隅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必须要将罪天司安顿好。”少忘尘手指搓着衣袖,说道。
“那何不就将罪天司搬到西临去?西临不也有紫衣阿叔的产业吗?紫衣阿叔人这样好,肯定会帮忙照料啊!”少挽歌还是不解少忘尘何以如此坚决。
少忘尘摇了摇头:“不可,罪天司若交由东来阁,这是最后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时间太过紧逼,我必须要让罪天司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起来。”
“可是……”少挽歌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少忘尘眼神坚决,她终究是强行咽下了那句话。顿了顿,她又说道:“公子,那预仙师身上有巫师的血脉,公子要去见他吗?”
“白活说预仙师被关押在西临,我此行恰是西临,若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有心人的安排吧。既然决意要去,自然要见一见他。也许在他身上,我可以了解更多大巫界之事,可以让我的巫术更为圆满也未可知。”
“嗯。”少挽歌点了点头,抿着唇又道:“这次聊城之战,虽说是速战速决,可是其中的凶险也极大。何况还要去冥月城,时间确实不多了。公子这一次去西临,打算带多少人去?”
“这……”
少忘尘也确实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回想自己这一阵子的结交,心里也很快就有了人选:“獠翾。”
“只獠翾阿叔一人?”少挽歌有些吃惊:“可獠翾阿叔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好,如何能够帮助公子你呢?”
“其他的人都留在这里帮助罪天司处理内务,罪天司必须要留有几个我能够信赖之人,这样才能放心离开。”少忘尘低头看向少挽歌,怜爱地伸出手,揉了揉少挽歌的头发:“你也留下。”
“什么?!”少挽歌大吃一惊:“公子你要我留下?不行!挽歌要和公子一起,公子去哪里,挽歌就去哪里!”
“有你在罪天司,我最是放心。”少忘尘说。
“可是公子你的身边不能没有左右手,若是有人要害公子怎么办?公子不可杀生,那挽歌就是公子的刀,就是公子的剑啊,若是挽歌不在,公子要怎么办?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少挽歌双手叉着腰,一脸的蛮横。
可少忘尘却从她的眼内看到了那深切的关怀,深沉的爱。
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少挽歌再度跟随他呢?
如今他的身份几乎不再是秘密,他去了西临,西临之人虽然不见得认识他,可是没有了罪天司的保护,没有了东来阁在北隅的名望,那些人下手将会毫不留情,甚至北隅的人也会前往西临与他作对。那时候,他将要面对的是一轮又一轮的杀局。
没有了东来先生的威势,他就如寻常人一样。
少挽歌跟在他的身边,只会被他所连累,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而这也是少忘尘最不想少挽歌做的事情。
他纵然再感恩少挽歌,也决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少挽歌不是他的刀,也不是他的剑,是他的妹妹!
“挽歌,你听话,罪天司必须要留下,唯有你来打理,我才能无后顾之忧,一旦我在西临出现危机,也可有你作为后援。可若是让其他人掌握罪天司,难保我身份彻底败露之时他们会反水,你是我最大的后盾,必须要留在这里。”少忘尘试图想要说服少挽歌。
然而……
“他们要反水,我就杀光他们!我就要他们在无尽业火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少挽歌冷冷地说,双眸之中的眼瞳骤然出现双影,好似一对血红色的珠子,格外地鬼魅。“公子的后顾之忧,挽歌会帮你解决,公子的背后,挽歌会给你依靠。谁敢来犯,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挽歌,你不该如此……”少忘尘吃惊于少挽歌言语之间的煞气,那就好似得了疯魔之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可那双眼睛是如此之冷冽,如此之清醒,极端的对比,他唯有满心的复杂。
“公子,你在哪里,哪里才是人间。莫忘了,是你将挽歌从地狱拉扯出来的,你便是我唯一的人间。你若离开,我满目无间!”
少挽歌捏着小小的拳头,说。
她的眸子在这一刻,彻底分化成双瞳,而她却不自知。
与此同时,在罪天司的另一处,一阵痛苦的嘶吼声直冲云霄,宛若惊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