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城的道台,少忘尘由不得叹息一声,斗争,当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不过他也暗自感怀,白活和李厚德并没有就巫师一事盘问,似乎有意没有提起这件事。少忘尘本还想着如何应对,但此时也就算是躲懒了。
接下去,他去了很多的势力门派和城池,可也许并不熟悉,大多也就只剩下了寒暄。
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问一句方才虞天弓提起的事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一档子事。少忘尘知道,这就是暴风雨下的平静。
与这些人面和心不和的饮了酒,客套三五句话,便来到了百花城的道台。
百花城的的道台自然是百花盛开,繁花似锦。
而之前为少忘尘说过一句话的那位老妪花倾城此刻也在百花城内。
瞧了少忘尘进入,花倾城微笑着起身相迎,虽然年老,但还是十分贵态地行了一礼:“尘公子有礼了!”
倒是那年少的百花城城主,此刻瞧了少忘尘,嘴巴噘地能提了油壶,很是瞪了少忘尘一眼,翻着白眼兀自吃肉喝酒,显然与少忘尘之间的矛盾,这位百花城城主并没有忘记。
此刻看来,这百花城城主也算是青春年少,虽说有百来年的修行,可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与采桑一般年纪,正是青葱少艾的时候。所以如此作态,倒也不算矫情,反倒颇有几分可爱了。
少忘尘自是不与这百花城城主计较,虽然对方比自己年纪大,可似乎未经人事的样子,或许说起来,也并未有自己这般老成。
“有礼了!”少忘尘对花倾城点了点头,算是还礼,随即让一旁侍女斟了酒,微微举杯道:“方才多谢花护法了!”
花倾城笑了起来:“哪里的话,是橙儿不懂事,险些惹恼了尘公子,还请尘公子莫与橙儿见怪才是!”
“姨娘,你又护着他!”花橙顿时气呼呼地瞪着少忘尘,不满地道。
少忘尘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还有这一重亲缘在,这就难怪花倾城时常维护着花橙了。
少忘尘微微笑道:“无妨,橙姑娘很可爱。”
“哼,你说可爱,你也不觉得臊的慌!你才多大?我这年岁不是连你祖母都能做了么?装什么装!”花橙顿时道,显然很是不服气。
少忘尘哑然失笑,看来,这又是一个被宠坏的丫头,就如同太尉府的少袭辕一样。
他不理会花橙,转而对花倾城道:“听闻百花城风景独好,山清水秀,堪称一绝。尤其是花家一脉,所练功法能使得万物归春,十分了得。”
花倾城便道:“也算是徒有虚名,哪里又能让万物归春?一方且可,万物不敢当!”
“我这罪天杖最近使用地多有些频繁,正缺少好去处修生养息,不知他日可否拜访百花城?”
“自然,尘公子手中之神树怕是世所罕见,若能得缘,花家自是欢喜相迎!”花倾城也立即客套道。
“姨娘,你还让他去百花城?橙儿不许!”花橙顿时噘嘴别扭道。
花倾城伸手摸了摸花橙的小脑袋,慈爱地责备道:“哎,不得无礼!”
“本就是嘛!方才那人不是说了他是巫师吗?巫师可是要被追杀的,要是被人误以为与我百花城友好,我们百花城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花橙立即道:“如今爹爹归了墟,娘亲也早就走了,橙儿就只能与姨娘相依为命,百花城本就实力堪危,若是要被群起而攻之,那百花城不就要在橙儿手中毁了吗?”
“胡闹!”花倾城闻言,几乎骇得面色骤变,当即一耳光打在花橙的脸上,怒道:“你简直是口无遮拦,这三十年让你好生修行,你怎半点用都无?”
少忘尘看着花倾城所谓的“教育”,可是他看得出花倾城下手根本没有用力,何况花橙本身也是一个胎神境界的高手,这一耳光,和挠痒痒差不多。
他心里有些酸涩,有一个人能够为自己保驾护航,花橙理当是感觉到高兴的,可是她却身在福中不惜福。若是他的娘亲肯在自己面前,为了自己一句口无遮拦的话,而打自己一耳光,那他会高兴到哭的吧?
可他酸楚的,却是花橙所谓的口无遮拦,实际上则是许多势力共同的想法。
若是在此刻与自己勾搭上些许关系,好处上不知落处,可却要与自己一样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他突然能够明白那些人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自己是巫师这件事情,因为他们在暗自算计的时候,也在怕被别人算计。
恐也唯有百花城这位小城主还未谙世事,有什么话藏不进肚子里,才有了这所谓的口无遮拦。
他淡淡一笑,没关系的,反正他也并不打算真的去百花城,如今聊城这些事尚且未得安宁,再去别处,未免太过遥远了。
“花护法不必如此,小城主说的并没有错。我还有许多酒要敬,就不与两位继续说了,告辞!”
少忘尘转身离开百花城的道台。
“姨娘,你作甚打我!”花橙见少忘尘离开,更是满心的不快,幽怨地瞪着花倾城。
而花倾城则看着少忘尘的背影出神。
“真是好一个少年郎,如今百花城的危机,也许,也唯有他才能拯救了……”
再去,便是少南行所在的道台。
这道台十分干净,少忘尘步入的一刹那,就有一种格外萧索的尴尬,
少南行抬起头看他:“你来了?”
少忘尘点了点头,亲自为少南行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少南行接过就被,少有迟疑,还是一饮而尽。
“你离开吧。”少南行说。
少忘尘手中为自己斟酒的手势一顿,又继续斟酒:“让我与兄长喝完这一杯酒吧,好似,从未与兄长喝过酒。”
少南行便默默地举了杯,两只就被轻轻一碰,清脆悦耳,随即两人一同饮尽。
少忘尘转身,少南行低头,仿佛再没有过多的交集,比起陌生人之间的客套,尚且冷淡。
少忘尘走出道台的那一刹那,少南行紧紧地捏着就被,好似心里有一股无法发泄的火,正拿着酒杯撒气。“咔嚓”一声,酒杯被捏得粉碎,成为晶莹的珠子落在地上,成了这道台的唯一点缀。
少南行拿起少忘尘喝过的酒杯,又拿起酒壶,一杯接着一杯,似要将自己灌醉。眼底那无法磨灭的哀伤与悲凉,他从未有过。
其他的道台也都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人们形形色色,少忘尘将他们与脑中的资料相匹配,可是若说能让他有深刻的映象的,却也并没有了。也许是此刻人们都端着架子,又也许是少忘尘也无心去与他们多打交道,总之,很快,这看似漫山遍野的道台,少忘尘都走了一遍。酒喝了不少,面上微醺,他逼出酒劲,可还是有些迷醉,仿佛不知前路的迷茫。
就在他站在台上,吞下一个侍女送来的解酒丹之时,顿有万千华光好似天光开路一般,有圣洁、高贵的气息一扫而来,所有人的心里都好似有一种悸动,仿佛在迎接最伟大的神邸。
只见一阙紫衣在半空之中翻飞,一把折扇轻微摇着,耳畔的流苏,身上的珠帘,无不宣示着贵气与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一刻,所有人都起了身,连冥御也不例外。
“恭迎东来先生!”
紫襟衣淡淡地瞧了这些人一眼,有些人还是当初的模样,有些人却已经是新面孔,不过他也不在意,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来交接。
“来啊,上酒!”紫襟衣从旁吩咐着。
流樱翩身而至,端来美酒一杯,紫襟衣伸手拿过:“诸位能为了少忘尘千里赶来,算是仁至义尽,本公子便敬各位一杯。想来隔府各城事务繁多,也不会愿意在这小山头上多留,一杯之后,就各自请便吧!”
紫襟衣向来不顾别人的感受,也不论别人是否吃好玩好,自己一杯饮下之后,就再也不再看那些道台中人一眼,转头对少忘尘道:“散会之后记得去你师尊那里领罚!”
少忘尘一愣,随即明白,什么所谓的领罚,只是让他回东来阁一趟而已,可见对于今日这封山一会,紫襟衣恐怕当真是有些微词的,想要教育他。
他连忙一礼:“是!”
随即,紫襟衣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至于很多人似乎都没有看清紫襟衣真实的模样是何。
就如同百花城主花橙一般,放下酒杯且张望着,紫襟衣就消失了。
“姨娘,那人就是北隅第一人吗?可是看起来很年少,很好看的样子啊!”
“不可还胡说,东来先生乃是北隅一等一的高手!”花倾城也忍不住感慨,心里回忆着,上一次见紫襟衣,是在什么时候?
可不管怎么样,这场封山一会,在紫襟衣离开的时候就散了,各个道台在此刻分崩离析,化作点点流光与灵气萦绕在封山之巅,远远看去就好似是五光十色的云彩一般。
随即,接二连三的人来与少忘尘告辞,随后又一群一群地离开。
封山一会,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