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将,对于他,虽然相处的并不算多,可少忘尘也还算了解,知道他是个尽职的将军,至少在瞭望台那一战,这位将军的确有作为将军该有的资格。
可少忘尘对青槐心里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当初青槐在那枚果子里下了药,企图从他身上套出太液丹的线索来。虽然那一次少忘尘侥幸逃过,也的确没有什么太液丹,可是这不信任的事情,只一个举动,就足以让他对青槐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虽不至于如同对岁无痕那般,但也不会像虞长离这样的亲近。
“师兄说笑了,我是正经拜在师尊门下的,这师兄弟自然也是正经的,如从前一样,唤我师弟就好,何必要生分呢?”少忘尘笑着迎了上去。
青槐咧嘴一笑,眼神之间有些闪躲,仿佛心中有事一般。
少忘尘自然是看得出如此明显的面目表情的,笑着问:“师兄怕是有什么事情来寻我吧?”
“哪里哪里,本也就是许久不见,来看看,来看看。”青槐笑了两声,可明眼人儿都看得出来,这话也未免言不由衷了。少忘尘只看着青槐,没几个呼吸,青槐就被看得面红耳赤,觍着脸道:“好吧,确实是有事寻你,是师尊的事情……”
“你是担心师尊?”少忘尘问道。
“嗯。”青槐应了一声,说道:“我听闻你去了魔戮山了,可有去见过师尊?师尊可还好么?如今聊城出现此等大事,师尊若是一直不回来,我怕……”
少忘尘一下子就明白了青槐的意思,他是怕夙沙卿会在这全新的聊城当中被排挤,当然,作为夙沙卿徒弟的他,自然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好过。多少年的经营才有此时的实力与势力,总不能一朝一夕之间就毁于一旦了。青槐自然是要为自己打算的。不过少忘尘看着青槐的眼睛,那担忧夙沙卿的神色倒也不是虚假,许当真是有真情实意的。
他轻咳一声,说道:“我未曾见到师尊,可是师尊也并非是一般人,他在魔戮山之内一切安好,甚至已经开始布计,只怕不久之后师尊就会归来。你也莫要着急,师尊也不会希望你因为他而荒废了自己的前尘,这将军一职,为的是百姓黎民……当然,姑且当做这是大话,可修真之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少忘尘这是有意在提点青槐,可以逐渐脱离夙沙卿的掌控,为自己的修为和职务负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夙沙卿并没有那么亲切了,又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觉得夙沙卿亲切,毕竟夙沙卿与休遗的关系可圈可点,晦涩难言,而休遗也不知道是正是邪,可毋庸置疑的是,这两人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可绝不会是单纯的为了救助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青槐似是听懂了少忘尘的话,饶有深意地看着少忘尘,许久不言。
少忘尘给了青槐一个微笑,道:“师兄想来也是最近比较劳累,未曾好好想过吧?”
继而,他绕过了青槐,去了门口,那里还有一个熟人。
“姚军阿叔,许久未见了,怎躲在门后?”少忘尘笑着问门后之人。
“啊,啊!不敢,姚军不敢!”姚军也是等了这古城落地之后,总算是得了空闲,想着少忘尘如今已经是一步登天,所以想来看上两眼,若是能够讨得一二便宜,也足够他吃饱喝足。可没想到他在门后头远远看了一眼,却发现少忘尘如今的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的,就连容貌也大了三岁,一时间也不敢贸贸然来认,又值青槐来见少忘尘,就索性在门后头躲了,谁晓得竟是少忘尘先来找到的他,开口还一个“阿叔”?天晓得哟!如今他哪里当得起少忘尘的一声“阿叔”?那简直是折煞了他,骇得他连身子都抖成了筛糠子,差点没直接在地上瘫成烂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连连给少忘尘磕了几个响头:“尘公子赦罪,姚军冒犯了!”
少忘尘不由莞尔,果真是人事全非,从前不少事情都还仰仗姚军指点,如今对方却连抬头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是冒昧,若说可笑,也是可笑,若说可悲,也当真是可悲。
他伸手扶起姚军,柔声道:“姚军阿叔不必多礼,如从前一样就好。”
“啊,尘公子,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这这这,这是要折煞奴才的!”姚军急得脸都红了,当然,也许是激动的。“公子唤我名字就好,唤我名字就好!”
少忘尘忍不住笑了起来:“好,那姚军……嗯,你起来再说,我正巧有事问你。”
“哎,哎!”姚军顿时大喜,只要少忘尘还记得他,他就不怕不飞黄腾达,他现在的修为可也都是少忘尘帮他提上去的,而且他也早就打听到了,罪天司内部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少忘尘帮着提升修为的。他若是能够得到少忘尘的青睐,他的修为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升!所以他一听少忘尘有事寻他,当即乐地和捡了钱一样,眼睛都笑出两道月牙儿来。“尘公子请说,姚军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忘尘倒是颇为满意姚军的态度,只要有求于自己,就不怕姚军会隐瞒什么。他问道:“你是城里的老人儿了,你可知书楼里的那位伏藏先生是何来历?”
“伏藏先生?”姚军一愣。
少忘尘看着他。他之所以不问青槐,而问姚军,则是怕青槐会对他有所隐瞒,因为青槐对他所求者甚少,远不如姚军来得可靠。
姚军很是想了想,才说道:“这倒是不大清楚哩,听闻这位伏藏先生在老城主还在位之时就在书楼里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只知道由他掌管整个书楼,便是老城主也要卖他三分薄面。有些人曾私底下说,这位老先生的修为有可能已经到了乾坤如意的境界了,还有的人说,兴许已臻天人之境。可具体是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这老先生在聊城,倒也隐约给聊城增加了一份实力的象征,也因为由他在,来往书楼的人也从不敢放肆,人人都得按规矩来。”
“是吗?这样说来,这位伏藏先生恐怕是随着当初聊城的迁徙一道过来,甚至来得更早了?”少忘尘疑惑道。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那是另一个高度的世界,奴才位卑职浅,是不知道的。”姚军好奇地问:“尘公子怎么忽然对伏藏老先生感兴趣了?”
少忘尘看了他一眼,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姚军一听,顿时知道自己多言,连忙跪地:“是奴才多嘴了!是奴才多嘴了!尘公子请息怒!”
远处少挽歌瞧得如此情景,顿时撇撇嘴道:“之前也没发现,怎么越来越有奴才像了?”
少徵弦在一旁接了话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玄都大街上走去时不时就能看见几个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人,其实都只是权威之下的奴性。”
少言墨则道:“说是奴性未免太过,也是为了生存计。”
少挽歌抱着胸道:“我倒是认为奴性这两字说得极好,一个人的样子是由骨头来夹着的,骨子里挺得起来了,这人也就站得直了。可骨子软了,再位高权重也没用。那些达官贵人在人前吆五喝六,可在王的面前还不是一样像狗一样?还是公子这样最好,不卑不亢,如松如柏,自有傲骨,但也春风和煦。”
少徵弦看着少挽歌道:“小姐姐,你怎对五哥如此了解?”
“哼,那是!”少挽歌顿时仰着脖子道。
少忘尘这一次没有去扶姚军,一个人没有办法扶住一个软骨头的人,正如一个人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是他自己站起来,自己醒来。
“姚军,我罪天司还却一个熟悉政务的典司,你可愿来助我?”少忘尘道。
姚军闻言浑身一震,激动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尘公子当、当真愿意收我?”
“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姚军拜见司主!”当即,姚军便又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虔诚地如同拜师一般。
少忘尘也由他拜去,姚军这样的人极其擅长左右逢源,也没有什么大脾气,又有些小本事,正好可以调节罪天司那一个个做惯了少主、少爷的人,也算是一个人才。
“你先跟着我罪天司的人在一起,去找贞复,先从他那里了解罪天司的一应事务,等我选址罪天司的新位置,再重新安排!这丹药你服下去可助你提升一个阶品的修为,做我罪天司之人,修为也是顶要紧的。”少忘尘对他说着,顺便拿出来一颗丹药递给他。
“是!谢过司主!”姚军当即千恩万谢地又了拜了好几拜,才从地上爬起来,去找贞复去了。
少挽歌瞧了瞧,便走到了少忘尘的身边,问:“公子将他收了他也行,只是此人之前在城主府里就很是会做人,如今见了甜头眼睛都不眨就背叛了,日后若是有人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背叛罪天司也不是不可能。”
少忘尘点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可既然入了我罪天司的门,除非她能一心一意为我做事,否则又怎么逃脱我的掌控?”
少挽歌顿时想起少忘尘还有一个手段是蛊虫,足以控制姚军了,当即笑道:“瞧挽歌都忘了,公子可是一等一聪明之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当——”
众人正值说笑间,忽然古城内传出一声钟声,宛若太古洪钟,传遍五湖四海!
少挽歌原本笑成弯月的眼睛顿时瞪得浑圆,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瞳如同点了火一般,就连一张圆嘟嘟的小脸都横了起来,红彤彤一片。
“这该死的钟声又来了!”
“辰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