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容易?谈何不容易?
若世上之事都如纸上谈兵那般简单,那般不需要体验,谈起来自然是容易。
少忘尘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自嘲,谈何不容易?
“罢了,这是只能你自己想的事情,未来也只能由你自己把控,我们无法干涉哪怕些许。我能做的,只是给你最大的程度上的帮助。”少忘尘叹息着,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虞长离对他挤出一丝笑意,以及感激,至少他感受到了少忘尘的好意。
少忘尘又道:“这一次我来与地魔主洽谈合作,已经协商地差不多,再具体也无法商谈,毕竟世事无常。而我来这里也已经有半日了,不刻便要回去,你……”
虞长离有些迟疑地说道:“忘尘儿,你能来看我,黄鹂儿已经知足。只是大哥和娘那里……”
“你想我怎么做?”少忘尘问道。
“其实我也很矛盾,我只是不想这个家散去,他如何都好,但他到底是我的父亲,我……”虞长离欲言又止。
“我明白,此事我会酌情。我不希望成为你的杀父仇人,但也不会让他继续伤害你。只要他肯悔过,我必饶他性命。”少忘尘道。
其实,少忘尘根本不会去杀人,且不说他是巫师,巫师不能沾染此等重业,单那乐霓凰、虞思悦两人也不会让他死,所以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虞长离安心。而他不将这讯息告知虞长离,也是为了避免虞长离想得太多,反而让千煞魔纹更加深种。
“多谢你,忘尘儿……”虞长离满目感激。
“哈,你是要与我做兄弟之人,何必如此多礼?待来日你能够回来,你与我与挽歌与六道,理当不醉不归。六道也在等你。”少忘尘伸手一招,将罪天杖重新握在手中。
少挽歌也从一旁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六道……六道也是可怜之人,如今我们三人之中唯有你过得最风生水起,你便多照看他吧!”虞长离想起陈六道,眼底又多了一丝安慰。
他想起了在瞭望台之时,他们三人并肩作战的场景,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如今,一个被身份所累,一个被亲情羁绊,只剩下陈六道还与当时一样。只是陈六道孤家寡人一个,其中酸楚,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说清的?
“你放心,六道已经在我罪天司谋职,虽不直接进入东来阁,但也算是有了保障。而且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到了九品指点黄白,他……”
想起陈六道问他讨要丹药,那着急体现修为的模样,她心底里总有些异样。约莫是他当真担心自己吧?如今这乱世,若无修为防身,心底也算不安宁的吧?他如是想。
略微一顿,他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两块玉简来,分别在里面刻下《紫府仙雷太上诀》和《论剑诀》两部功法,然后递给虞长离,道:“这两部功法都不错,你在魔戮山内若是无聊,就别经常饮酒了,伤身子。这两部功法都很纯正,你修炼正好。尤其是《紫府仙雷太上诀》有克魔作用,修炼之后此地的魔气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虞长离接过两部功法,略微用神识一探,有些惊奇道:“这两部可都是上等功法,你就这样随意给了?”
少忘尘浅浅一笑,说道:“《紫府仙雷太上诀》我打算在罪天司推广,不是什么秘闻。而《论剑诀》修炼的是剑意,也不是谁都能修炼的。如今能够与你接触的魔族修为都不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修炼方式与自己的领悟,对这两部功法不会感兴趣。”
少挽歌补充道:“拿着吧,公子对你可是比对我好,若是你不拿,岂不是又要让公子多费口舌来劝你?”
“哈哈!”虞长离开怀笑起来,面上多了一丝红润与神采,与初见时的那颓废不堪宛若两人:“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谢!”
“嗯……”少忘尘复杂地看着虞长离,有些不舍。
他来看虞长离,该说的也都说了,此时两人却有些尴尬起来。一者想劝,一者感激,两人却又都怕对方不适,谁也没有说出口。
“哎……”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少忘尘转身就往洞口处走去。
虞长离收敛了笑容,看着少忘尘的背影:“你不与我说再见吗?”
“既是再见,便总有再见之日,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少忘尘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始终没有回头。
路过那挂满了书画的墙壁的时候,他的余光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嗯?这字迹是……”
少忘尘匆匆一瞥,却微微皱了眉。
虞长离也没有相送,就这样挺好的。
看着手中两块玉简,他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树叶,层层叠叠,影影绰绰,渐渐的,模糊了视线。
“爹,你会想尽办法来救我吗?爹,只要你有这个念头,黄鹂儿便原谅你,什么都不再计较……”
少忘尘离开洞口,向着魔殿走去。
少挽歌不解,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公子,不是该谈的事情都谈地差不多了吗?还去见那九殒做什么?那魔头一双眼睛看似没有杀气,可是越是没有杀气越是叫人惊悚,还要去吗?”
“你畏惧他吗?”少忘尘回头看了一眼少挽歌,这妮子是天不怕地不怕,越是修为高的修真者越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娇憨之气,可是唯独对这九殒好似有些惧意。
前一次见到九殒之时,少挽歌的惧意倒是还算正常,可今日也不知道怎的,少忘尘总觉得少挽歌对九殒的畏惧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可若仔细要说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哪儿能啊!”少挽歌顿时仰着头,如高傲的小公鸡一样,踩着一双绣鞋“哒哒哒”地跑到了少忘尘的身前去,大有一副开路的架势。
少忘尘哑然失笑,可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再度来到了魔殿,黑阎天察觉到来人,也是微微皱眉:“我以为你会自行离开!”
九殒在王座上把玩着两颗星辰一样的珠子,瞧见少忘尘的时候,淡淡问道:“如何,该送功法,该送解法,都已经送了,还来做什么?”
少忘尘也不诧异九殒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九殒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奇了怪了。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对九殒隐瞒。对一个聪明人,许多掩藏本来就是欲盖弥彰,何况还是一个修为通天彻地,通幽驱神的高手!
他微微颔首,道:“多谢地魔主让我与虞长离交谈若久,想着地魔主如此高义,我若不来告辞,便显得有些失礼。”
“说吧,何事?”九殒才不会认为少忘尘来魔殿当真是为了告辞,如今的修真者能有礼就已经不错了,还能如此有礼?
少忘尘笑着道:“地魔主果真智慧通达,什么也瞒不过你。不错,方才我正打算离开,却兀的想起一个人来。”
“聊城的军师,夙沙卿?”九殒眯着眼睛看向少忘尘:“小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啊!地魔主息怒!”少忘尘连忙欠身道:“我不过是为人弟子来问一句,我师尊如今可还好?”
“放心,死不了!”黑阎天双手抱着胸,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在魔戮山内如此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难道不怕我们恼羞成怒,杀了你吗?”
“怕,所以现在我正是来告辞的!”少忘尘对着九殒和黑阎天各自一礼,“请!”
少挽歌莫名其妙,问一句死没死,就这样简单?
可是少忘尘走了,她也不可能留下,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座上的九殒,她也立即跟随着少忘尘离开魔殿。
“嗯!此子果然心机深沉!”九殒眯着眼道,连手上的两枚珠子也已经散去。
“嗯?何以得见?他方才不过只问了夙沙卿的生死而已。”黑阎天奇道。
“正因如此,才说心机深沉!”九殒道:“魔族之中知道夙沙卿生死的何其多,为何偏要再闯魔殿来亲自询问吾?这是在试探吾之底线。为何只问生死,不问其他?若生,则说明夙沙卿于吾魔族有厉害关系,暂且不会有危险。”
“若我说已死呢?”
“他明知夙沙卿未死,又如何会不知夙沙卿未死?”九殒说着一段仿佛玄奥的话,听得黑阎天直皱眉头。“他此问,意在警告,吾与他现在是合作,就该做好合作的诚意。合作结束,双方或对立,或继续,也要重新划分。而且,他在提醒吾,封山之日,夙沙卿要放归!”
“我并未听得如此言语!”黑阎天眉头更紧。
“哈,若否,你怎会只是一代武将,而非是霸主呢?你虽看不得墨白,但在心思上,你可向其学一学,将来于魔皇也好多做打算。”九殒淡淡道。
“另外,若你有时间,替吾留意那个小姑娘,少挽歌!”
黑阎天奇怪地看着九殒,疑问道:“为何是她?此女有何特别吗?”
九殒略微沉吟,好似在忧虑,又仿佛是在自问,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知也,但她,让吾感觉十分特别。”
黑阎天紧蹙眉头,当即拱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