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经常会去旁听心理学的课程。

一方面是她偶尔会很无聊,但最主要的,还是她对心理学从小就有着很强烈的兴趣。

小时候,盛宸有过一段时间的自闭。

那时候盛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而盛宸不愿意离开姐姐,盛夏就陪着他一起进诊疗室。

兴趣,应该就是起源于那个时候。

詹晓飞被带出更衣室,与盛夏见面的那一刻,他泪如泉涌。

他从不觉得盛夏会重视他的死活。

首先,他曾经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其次,她与他,除了那张莫名相似的脸,就全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是高高在上的贺夫人,盛世集团的总裁。

而他,只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市井小民。

可盛夏还是来了,为了带他回去。

捆绑束缚的绳子解开,詹晓飞被盛夏护在了身后。

“贺牧,不要在绑架任何人了。”盛夏碧落幽瞳暗黠不似清晰的嘲讽:“你想做什么,直接来就是。就算你绑架了我们所有人,该输得时候,你也还是赢不了。”

……

周炀喊醒盛宸,盛夏恰好来了电话。

电话通,盛宸直接表明方位:“我在周炀这里。”

盛夏说她现在过来,让盛宸十分钟后下楼到医院门口。

盛宸嗯声,挂电话起身。

周炀拍拍他的后背,跟着站起:“最后一考,加油!”

盛宸微点头,迈步离开。

他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去走廊尽头的盥洗室洗了把脸。

冷水打在脸上,似是从毛孔渗进了皮肉中。

冰凉的气息刺激着他的神经,盛宸双手用力揉搓着五官。

他很烦躁。

就像是一瓶剧烈摇晃后打翻的可乐,不停翻涌着气泡。

理由,原因,症结。

盛宸找不到自己难受的源头。

有时候委屈来的莫名其妙,就像泪水似的。

盥洗室里又进了几人,来打热水。

盛宸狠搓了一把脸,转身离开。

……

盛夏半路把詹晓飞送回谌尧和吴迪那里。

詹晓飞下车站定,转身冲盛夏深深鞠了一躬。

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于是詹晓飞的这一躬,让盛夏在他身上看到了盛宸的气息。

“是我连累你的。”盛夏勾唇浅笑,眉宇温和:“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好好跟着你两个大哥做事,照顾好自己和母亲。”

谌尧和吴迪都在,前者半身钻进车里:“你确定?”

“不只是他,还有你们。”盛夏抬手搭在谌尧肩上,沉目重色:“把你手底下那些小兄弟都管好,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冲动。”

谌尧手底下有一群小兄弟,大多都是高中毕业就不再上学的流浪党。

这群孩子跟黑社会的混子不一样,他们不做那些过激的事情,而是专注于一件事。

酒吧。

这些孩子大多是家庭条件比较不错的,用父母给的第一笔资金做启动,然后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简单来说,这座城市所有的酒吧中,有三分之二的酒吧老板,都是谌尧的哥们儿。

谌尧带着他那一帮小兄弟控制了整座城市的酒吧文化。

而他们创业梦想的起始,就是吴迪所经营的那一家酒吧。

那家酒吧是他们的总部,而谌尧,才是那家酒吧真正的老板。

酒吧是一个信息量很大的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谌尧能有一张专属于自己的地下信息网。

当然,他们大多利用这张信息网挣点外快小钱。

比如,某位当红明星在酒吧买醉,满嘴脏话,行为放荡。

再比如,某位明星其实性取向有问题……

毕竟酒吧是一种文化,所以这其中,当然也包含各式各样的酒吧类型。

送了詹晓飞,盛夏一路油门往医院赶。

她到的时候,盛宸已经在门口等了。

车门开,少年一言不发的坐进。

他直接伸手按下了车载音响的播放键,车厢里立刻充斥着轻缓的钢琴曲。

盛夏心中有愧疚,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沉默。

她看的出来,弟弟此刻整个人都像是悬在弓上的利箭。

他在进行自我控制,他也在努力的调节自己的情绪。

考场,时间还未到,大门还未开。

盛宸背倚着座椅,双手交叉环于胸前。

盛夏熄了火,把音响的声音开大。

盛宸微斜目,注视着她的侧脸,却一字未发。

考场门开,盛宸毫不犹豫的下车。

盛夏下意识伸手,五指却在半空蜷缩。

下车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停步片刻的迟疑都没有。

注视着弟弟的背影消失,盛夏躬身趴伏在方向盘上。

突然间,就好像什么都变了。

像一团散乱的毛线,连个头绪也找不到。

手机响,盛夏掏出。

也不看号码,她直接接通抵在耳边。

“你在哪儿。”

是贺子桀。

“考场。”

“之前在哪儿。”

“贺牧。”

这一刻,盛夏觉得手中的电话变成了一颗炸弹。

滴滴的想着看不到时间的定时声,就仿佛即将爆炸,你却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电话被挂断了,盛夏松手,手机砸落在腿上。

也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走,离开这里。

除了弟弟,什么都不带。

抛弃盛世,也抛弃贺子桀。

可只是这一瞬的想法,就让她的心如铅块似的又凉又硬。

坠在胸腔里,被几根马上就要断掉的血管连着。

考生全部进入,大门缓缓关上。

而同时,副驾驶座的车门开了。

六月,阳光之下,一个全身肃沉森冷之气的身影坐了进来。

盛夏依旧趴在方向盘上,不抬头,不出声。

腰间环上冰冷的臂膀,盛夏被硬生生的扯进了一个冷而坚硬的怀抱。

“每次,都是你问我。”盛夏像个木偶,毫无知觉的倚在同样没有起伏的胸膛里:“现在我问你,你去哪儿了。”

“钟雅欣。”头顶三字如锤,重重砸在盛夏的心上。

盛夏挣扎,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仰头,她面色平无波动:“没死吗。”

贺子桀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点动几下后将屏幕转向盛夏。

是照片,钟雅欣的照片。

她坐在轮椅里,下半身盖着一张薄毯。

长发剪去,一头短发下,是那张从阴险化为凶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