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新说完,干脆利落的一拱手,拨马就是回头而去。
这边的众响马都是听的发呆……这么多年在各处抢掠,和官府和官兵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官兵和这样的将领。
李青山也是呆住了,楞征住了。
李勇新的决绝和勇气,在李青山这边并不算太意外,山东这里,永远不缺够胆色的汉子。这些年来,不怕死的他是见过不少,但是如李勇新这样胆气十足,又自信十足的,倒也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一边是五百多人,也是李青山带了多少年的精锐,哪一个汉子都是骑了不少年的马的老手,哪一个不是用惯了刀枪剑戟的好汉?[
一百来人包打五百多人,眼前这厮是个疯子不成?
“他要打,咱们就陪他们打一场!”
李青山也不愧是豪杰的身份,回阵之后,虽是要打,却并没有因怒兴兵,而是静静的观察了一会,才大声令道:“成万才张称金,你们两带一百人,从夹堤右侧包过去,史东泽,你也带一百,从左侧,沿着那些麦田包过去。一会我们中间打起来,你们就一起从他们后头两边一起打,老子不信,巴掌大的地方,后头是何,两边我这么一包,他一百多人能反了天不成?”
这个安排,当然也是十分自信。
三面分兵包抄,正面顶住,两边再包上,就是能把敌手全吃下的格局,但如果正面顶不住,很容易就叫人中间突破,两边的包抄也就没有用处了。
“大帅,这个咱们一走……”
“甭他娘的废话,老子不信,一柱香的功夫三百多弟兄顶他一百多人也顶不住!”
虽是贼首,但李青山一样喜欢部下叫他大帅或是总爷,听着这样的称呼,他会有一种自己是统兵大帅的错觉,多少年下来,有时候自己都迷糊了。
想一想是这个理,眼前这五百多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锐士,不是那些仆倒在地连脑袋都被人割了的孬货能比。
“装药,等近了再打。”
李勇新抽刀在手,刀锋经过刚刚的劈砍已经有点钝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种熟悉的燥热感又回到了身上……每次临战之前,他都是有这种感觉。
其余的骑兵也是纷纷抽刀,上马,排成一字并排的阵势。
既然是要破敌阻拦而出,最好的办法就是中间突破,一阵败敌。特别是看到敌军已经分兵,开始迂回之时,众人一阵破敌的决心便更大了。
在东昌剿匪以来,已经没有三五百人就敢和浮山骑队正面硬悍的响马了。
不论此战结果如何,李青山这一伙,也是值得警惕和重视强梁。
“上!”
全部整队完毕,李勇新没有耽搁,身后的曹州兵已经开始准备渡河,从上游飘下来二十来只渡船,一船最少是四五十人,两千多人,两趟就渡完了,等他们过来多最也就两刻功夫,这河太小了,再整队压过来,自己就是神仙也得完蛋。
骑兵在两侧,中间是十一辆大车和六十五个火铳手,这样一支队伍缓缓逼上,怎么看,战线都是十分单薄。
在他们对面是三百四十余人的骑兵,看到浮山骑队逼上来,所有的响马都是将长矛或铁枪平放下来。[
在一片哗啦啦的声响之中,响马们的阵列仍然平静不动,长矛铁尖向前,闪耀寒光。所有人的眼神阴冷,神色从容而平静,少量的弓箭手也是开始将弓弦拉开成半圆形,箭矢的尖锐瞄向空中,略作停顿后,几十支羽箭就是飞向半空。
“装备差,不过看样子是精锐,普通官兵是比不上了,怕也只有东虏的步甲能比,不过要是和正经马甲或是真正的东虏精锐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
李勇新漫不经心的拨飞一支箭矢,比起东虏的羽箭来,这些响马用的弓箭力小,箭矢也差,实在不值得一挡,他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罢了。
两边相隔原本是有四五百步,在不停的羽箭落下和格挡的动作中,三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两边包抄的响马们也是纵骑飞奔,他们与主战场的距离也很近,只要再奔行片刻,就能往回迂回,等他们迂回的时候,不论浮山这边是否冲上前去,响马的主阵也会疾冲而下!
“将作处的新东西,原是说下一场对东虏的战事中才用的上,现在就叫这些不开眼的先尝尝鲜吧。”
丁哨的帮统已经在车队旁边等候时机,到两百步的时候,他下令车阵暂停,然后便是令道:“开火吧。”
车队一停,黑洞洞的炮口就瞄向了堤上的响马们。
这么近的距离,虎蹲炮都是固定炮位,直射的炮管角度,车身一停,重新调校炮位后,炮手们就是很熟练的将一个布包塞入炮口,用推杆重重推实,然后又是一个布炮放在上头,接着便是点火。
“不对,不对!”
李青山在阵中看的十分清楚,暮春时节天气和暖,他更是满头大汗。
这些虎蹲炮,他原本也是见鲁镇官兵用过,都是要先塞实火药,再放一层霰弹,然后再塞一层土,再放一层炮弹,再塞一层土,装填过程十分冗长繁琐,正因如此,他才不把这些火炮看在眼里。
十一辆车,十一门小炮,等装填好了,战局怕都定了,勉强开炮,威力有限,还不如火铳。
当时李青山是有这种想法,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是大错特错,眼前的这些火炮和装运它们的车队已经代表一种崭新的做战方法,虽然不是划时代的,但无疑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的火器运用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