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人在叹服郭女王的决断时,甄姬却有些担心其这么乱杀人会不会受到什么责罚?要知道曹军的军纪可是很严明的,仗着自己是曹操的儿媳妇就杀人,罪加一等。
然而郭女王却道:“要是不能把我夫君救出来,到最后也就是个死。他那个弟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能将人接回来,这点罪责倒也算不得什么……”
一句话,让甄姬顿觉背后有些发凉。这公侯之家,兄弟争位,果然残酷无情。相比而言,自己以前被刘夫人对待的是是非非,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想起刘夫人来,甄姬顿时往邺城方向看去。之前她从曹府被救出来的时候,这位刘夫人处于另外一个屋子,因此没能一起救出来。不过因为是袁绍的遗孀,她所受的待遇倒也不差。
至于袁熙信中一直在问的袁福老人的下落,甄姬和貂蝉也没想好怎么说。这位老人其实早就死了,在曹操攻入袁府的那一天,老人勉力组织家丁奋力抵抗,被曹军轻易地乱刀杀死,尸骨最后也草草处理掉了。众人怕袁熙伤心,没有在信件中点明。
众人一路向北行,有了郭女王这过关的文书,这一路倒也走得通畅。沿着易水一直到了易京,却想不到这时候已经成了曹军的地盘。
袁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郭女王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这才知道,曹军主力已经北上,现在已经连冀县都打下来了。可是,随后的事情出乎他们意料。袁熙率着主力竟然是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渔阳城,竟然将一马平川的幽州南部都让了出来。
甄姬一听到这个消息,刚刚因为从邺城脱身的轻松心情又陡然悬了起来。自己夫君已经被逼到了死角了吗?
郭女王心情也没有好多少,袁熙被逼到哪里无所谓,关键别将自己夫君也拐走啊。现在天苍苍野茫茫,到底去哪里寻曹丕呢?
两人一合计,现在贸然到渔阳前线,那是肯定不现实的。且不说途中乱兵,就算是被曹军逮住,也不会容两人脱身。最后讨论决定,现在易京留下来,观察一下再说。
要说袁熙被“逼”到了渔阳,那肯定言过其实。至少,如今百姓军的主力还在,只是被切割成了数块。一部分跟着袁熙到了渔阳,却都是田予的骑兵加上一部分精锐主力。而大部分则留在了幽州境内,藏身在了一个个城寨中,躲到了大山里面。在严酷的环境下,等待着曹军露出破绽。
辽阔的草原上,蓝蓝的天空下,袁熙和吕方两个人对着一张方方的棋盘沉思。上面黑白纵横十九路,一枚枚粗糙的石子映衬着日光。
周围一片宁静,马儿在吃草,战士也悠闲地磨着刀。
一缕缕早春的寒风略过,袁熙紧了紧衣襟,对着棋盘道:“这下棋和布阵一样,一子落下,便要从全局角度去思考效果。”
对面的吕方是最早跟着袁熙的人,但也从来没有和自家二公子下过这种棋。虽然这时候也有围棋,但十九路似乎让棋盘更大了,棋子也更多了。
据说袁熙是在逃亡路上临机一动想出来的消磨时间的游戏,可以想见,这所谓的逃亡,是多么悠闲。而那时的吕方,则紧张地睡不着觉,哪里像袁熙这么镇定。
这时候一边下棋,吕方也一边不安地问道:“你说,乌桓人会来帮我们打仗吗?”
袁熙道:“会吧。”
“会吧?”吕方顿时抬起头来,道:“原来连二公子也不确定啊。”
袁熙道:“我又不是神仙。这么久没见面了,虽然名义上是我义兄,但我哪里知道对方的想法。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方道:“而且胡人的心肠更加歹毒,不可不防。”他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骑兵,有赵云,田予在他放心不少。
但紧接着他看到楼静舒,便有点哑然了,显然,刚刚说的话,没有考虑到楼静舒的立场。
楼静舒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评价,腰间弯刀一亮,威胁道:“小心点……”
对于这个女子,吕方还是有些谨慎的。虽然跟着他们以后,一直不显山不漏水,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无论是护卫,还是袁熙交代的一些其它事情,却也不折不扣去做了。如今,在吕方眼里,倒也没有将她视为胡人。
他们还在下棋,突然地面震颤起来,这棋盘上的棋子便有了动静。
袁熙将棋盘一抹,收起了棋子,道:“来了。”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周围的战士也纷纷上了马。他们这五百人训练有素,对付乌桓人还是不怕的。
远处黑压压的便有大批人马接近,随后从人群中奔出几骑来。
“哈哈哈……”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兄弟,哥哥可想死你了。”
来人正是好久不见的乌桓单于蹋顿,这个壮汉这时候迎着风而来,两鬓却见了白发,一身毛皮装束,倒也显得豪迈。
说实话,这个蹋顿,上回给袁熙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是如今时移世易,自己这袁氏次子的身份也早已经昨日黄花,而被曹**到了这个份上,不得已来求助乌桓人,天晓得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袁熙道:“兄弟我是来投奔兄长了。”
蹋顿正在下马,听到这话,突然一停顿,道:“怎么回事?”
袁熙道:“被曹操打得逃到这里来了。”
“曹操?”蹋顿这家伙显然是不太关心河北的战事,居然后知后觉。
两人一阵寒暄,终于让这个酋头弄清楚了状况。
“我说呢,怎么这几个月的马匹交易也少了。”蹋顿一阵唏嘘。自从袁熙掌握了幽州北部,和乌桓人也达成了协议。乌桓人牧马,袁熙买马,然后利益互换。在此条件下,乌桓人的生计改善了许多。然而幽州打起来以后,这个链条便断了。
袁熙道:“如今兄弟我是不得不来找老哥帮忙了,怎么样?派出你麾下的勇士,我们就在这个草原上,打败曹操。”
蹋顿苦笑道:“我这里问题很大。”
“怎么回事?”
蹋顿看了袁熙身边的楼静舒,这时候一堆人围坐在一起,只有楼静舒,忠实地守卫在旁,面无表情,好像真的就是一名护卫而已。即便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和同族人,也没有露出什么其他表情。
蹋顿道:“还不是楼班,这小子现在和我分庭抗礼,我们部落一半的人马都在他手上。原本我打算将单于之位让给他,我来投奔你。想不到你这边又……”
他叹了口气,内外交困,用于形容他现在一点都没错。
没想到袁熙道:“这算什么事?走,我们一起杀上白狼山,将这对孤儿寡母杀了,不就行了?”
旁边的吕方一听,顿时一惊,当着人家的面说要杀人家的准单于,二公子这还真是大胆。而且楼班是谁啊,那可是楼静舒的亲弟弟啊。
没想到蹋顿和楼静舒都没什么表示,对于他们这些乌桓人而言,强者生存,败者削弱,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倒也没有将袁熙历经战阵后的杀伐看在眼里。只是蹋顿为难道:“楼班是老单于的儿子,我于心不忍。”
袁熙道:“那你将你的人都带出来跟我走,以后和那母子划清界限。”
蹋顿道:“这倒不是不行。”
随后他看向楼静舒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