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皓月当空。宋宪出了晋阳别馆,心中畅达。他与魏文姬婚事婚期将至,他真怕吕布于这时归来,再次将魏文姬抢走。
他宋宪一声,视名利如粪土,好些小财,却也有乐善好施之举。对于脑后反骨,宋宪自认为未遇明主,四处找寻明主之间,未免行反复之事。
想到即将与魏文姬完婚,宋宪倒想自此归隐,泛舟五湖,做一侠士兼济天下。今日无论是吕布拉拢他还是与他为难,都不如冷着他,令他心旷神怡。
然而,宋宪的悠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侯谐便寻来了。侯谐出于私交,将吕布至少他与魏文姬将要完婚之事,告诉了宋宪。
宋宪本以为侯谐一早便说了,如今才说,怪不得吕布刚刚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侯谐叫宋宪去见吕布,宋宪这怂货倒是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为了佳人,死而无憾。
侯谐带宋宪入内,吕布立即命侯谐离去。剩下宋建单独面对吕布,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袖中的匕首。
“你我相识多年,也曾一同共事,但是我倒是不知道,你可有理想抱负?”说话间,吕布笑看宋宪的小动作。
宋宪见吕布盯向自己的手,索性将匕首掏出了,放在桌案之上,对吕布说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是这汉室倾頽,世间也无明主,宪倒是萌生退意,想要仗剑天涯。”
“就你?”不是吕布瞧不起他,行侠仗义,宋宪有这胆子?说着,吕布轻笑问他道:“若是给你一县食邑,你可能爱民如子?”
一县食邑?那可是封侯之事啊。而且侯爵只有食邑,并没有治理权,吕布这言外之意,乃是给他一县之地自治,有一种在一县封王之意。
宋宪倒是不怀疑吕布兑现诺言的能力,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良久,宋宪方才开口道:“你若是要我离开文姬,别说一县之地,就是这大汉天下,我也不换。”
这宋宪是会错意了,想着,吕布笑而对他说道:“我有那么无聊吗?我若想要文姬,你有机会?”
吕布言毕,宋宪哑然。要不是魏文姬近来不知怎么,忽然将吕布忘了,而后才想起他这个未婚夫来,宋宪哪有机会与她定下婚约?
“我也不瞒你,我有一友,乃一术士。此人无所不能,我便让他令文姬将我忘掉,至于这术士做得如何,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说着,吕布见宋宪有些将信将疑,对他笑道:“你要不信,回头找他做法,让你把文姬忘了?”
“不用……不用!”宋宪闻言,吓得连连摆手,对吕布说道:“你即心无文姬,为何还要招惹她?”
说实话,要不是吕布在魏文姬面前一直是个渣男,宋宪倒真不一定敢与吕布抢魏文姬。宋宪这等怂货,自是知道,他是抢不来的。
“男人总有一些色心吧!”提到魏文姬,吕布有一丝愁云,毕竟自己对不起人家,吕布说完,见宋宪面露鄙夷,也不藏着掖着,对宋宪说道:“论及情真意切,吕奉先倒是比不上宋兄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与我抢文姬了?”说着,宋宪面露喜色。
“我哪有和你抢过?”说话间吕布一笑,那可是人家魏文姬死乞白赖的跟着好不?说完,吕布见宋宪吃瘪,对他说道:“我虽心无文姬,文姬现在也只识得我是这并州之主,但是我始终有愧人家,自是希望她过得好。”
“文集跟着我,肯定比跟着你好。”说着宋宪一拍胸脯,继续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暗影组无处不在,可以随时监督。”
“滚犊子吧!我暗影子终日耗金银无数,跟你玩的?”说着,吕布瞪了宋宪一眼,而后又换为尽量和蔼的语气说道:“我就想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你安分下来,从此你与文姬相携一生。”
宋宪哪是那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啊!吕布有此一问,他倒是不知如何作答了。最后只得幽幽道:“只要能和文姬在一起,生活如何清苦,都是值得的。”
“人家文姬嫁给你,是跟你受苦去了?”说着,吕布语气有些严厉,对他说道:“我将固阳县给你作为封地,回头表奏皇帝,封你个稒阳侯。稒阳靠近九原,文姬可以经常回家。你就负责治理稒阳,我只要你不扰民,缺钱少粮,都可以跟薛兰要。”
“这……”宋宪闻言哑然。随后点头应承道:“你放心,我宋宪为一县之主,必然也是爱民如子。”
“那你就滚犊子吧!大婚别给我发请柬。”说着,吕布白了宋宪一眼。
宋宪见吕布送客,并没有走。而是对吕布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想一辈子顶着你吕奉先的光环,有一事,我尚未对侯谐言明。”
“哦?”吕布闻言面露疑色,随即了然了。这宋宪何时对任何人亮出过自己的底牌,这货定还有料要报。
“李肃已经联合鲜卑柯比能,届时柯比能走鸡鹿塞入并州,与并州豪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并北四郡,图谋晋阳。”说话间,宋宪面露傲娇之色。
“啧!”吕布见宋宪说完,不再说了。一嘬牙花子,不耐烦道:“都挺困的,别卖关子。”
“我这就出塞,为你平这柯比能。”说着,宋宪脸上忽露英姿,恰如他初见丁原。
“你可拉倒吧!我并州兵可不给你出去闹着玩。”吕布还是不信任宋宪。
宋宪闻言,伸出一只手指,对吕布说道:“不用一兵一卒,大婚之前,我定能平定这柯比能。”
“婚期之前啊!”吕布佯装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行,你要是挂外边了,刚好给文姬找一门好婚事。”
宋宪闻言,也不争辩,留下句:“不拿出些本事来,你还真不知道,我宋宪也是济世之才。”留下这句话,宋宪连夜出太原,他还有半个月时间,他有信心半个月内,携柯比能回并州称臣。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乌云遮日,看来是要下雨了。吕布出别馆,行至薛兰处。
薛兰昨日与王固坐而论道,被王固拉着一直聊到了四更,此时虽以起来,气色却是不大好。
吕布见薛兰,以为他日夜操劳,便叫他再去睡睡。薛兰却以手掩面,轻打哈欠,对吕布说道:“这几日睡得太早,方熬一夜,就有些盯不住了。”
“倒是忘了,你求无为而治,最近几个月,清闲一些了吧。”说完,吕布笑而说道:“我这一回来就给你找事,还有点过意不去。”
“在其位,谋其政,奉先但且吩咐,无需介怀。”说着,薛兰引吕布入书房,命人看茶,与吕布相对而坐。
吕布与薛兰,自然不会客气,对他说道:“并州如今富庶,但远未做到人人平等。且官员贪腐之事尤甚,是要整治一番了。不然日积月累,民怨四起,我们就有的忙了。”
薛兰近来一直为这些事挠头,对吕布说道:“贪腐之事,我也有所耳闻。然魏老板对我一直鼎力相助,实不敢用重典。”
“商人逐利,行贿倒也正常。可是我并州官员居然受贿,还是你我没做好啊。”说着,吕布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这魏崇可有贿赂先生?”
薛兰知吕布此言,虽是笑言,却是极为认真,对吕布说道:“魏崇倒是送来一些金银,薛某全都充于府库,并未似得。小儿薛永也收了魏家一些好处,奉先莫怪,他也如数记账,送入府库。只是偶有贪得,我也睁一眼闭一眼,不出格便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吕布闻言皱眉对薛兰说道:“先生糊涂啊,你且受贿,如何约束下人?这钱我吕奉先信你尽数纳入府库,下人信吗?”
“其实他们偶有贪腐,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这并州富庶,为官者俸禄不加,他们心中却有不平,只要办事得当,倒也算不得大事。”薛兰对吕布从来不藏着掖着,说完之后,还对吕布说道:“这些小吏,都是清贫出身,算是变着法子,给他们一些福利吧。”
“明天马上告诉这帮小吏,想发财的就别他妈给我当官。”薛兰崇尚黄老之道,对世间的一些潜规则可以忍,但是吕布不能忍,有些界是不能越的。
薛兰没想到吕布如此介怀此事,此时方才重视起来,问吕布道:“奉先可是要惩治贪腐?我这里有一些账目,乃是纠察各商贾大家账目所得,哪家有问题,一查便知。”
薛兰虽不知吕布如此在意这小吏贪腐之事,却也留意了此事,以备吕布查阅。事实上他虽然睁一眼闭一眼,但是他一直明里暗里提醒他们,有些事情要有个度,千万不能越线。
吕布并未怪罪薛兰,在他的位置,有太多事要管了,分起轻重来,自然把小吏贪小钱这种,划到了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了。
见薛兰账本,吕布对他说道:“这玩意给我干啥?回头通知各郡县官员,有受贿者,月底之前,修书上报。半年之内尽缴所得,既往不咎。”
吕布说完,薛兰立即命人修书通知各郡县。事毕,吕布对薛兰说道:“暗影组侯谐处事细致,我想命他为并州刺史,纠察这并州百官。自此,并州行政、兵事、监察分立。”
史,又称刺使,职官。“刺”是检核问事的意思,即监察之职。“史”为“御史”之意。东汉初年,不过是六百石的小官,而且只能纠察六百石以下小官。
一郡太守,乃是两千石高官,万户以上的县令,都是六百石以上的官员,这刺史官职其实不大。只是到了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不少州刺史方才总览军政大权,地位凌驾在郡守之上,却也有如郭缊、邢纪这般,不受刺史之命的。
所以说吕布拜侯谐为此事,薛兰倒是没有过多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侯谐这刺史本意,便是纠察。
吕布说拜侯谐为刺史,薛兰并未见异色,吕布倒是有些感慨薛兰的气度。薛兰对并州的付出,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而且到现在都是无官无职,忽然封个刺史,等于把薛兰养大的两个孩子,送人了一个。
鉴于薛兰的气度,吕布继续对薛兰说道:“你我就不封官了,目前我多大官,你多大官。你找一得力之人,为并州长史,总领政事。你则总领执政、监察二事,抓住钱粮命脉,剩下的事,你都可以放一放。“
“那魏老板那边……”薛兰闻言有些迟疑,因为现在并州钱粮命脉都在魏崇手里。
“一会我去找他,他魏崇虽然对我吕布又相挺之义,然我并州百官,可不是他闷声发大财的踏脚石。”说完,吕布转身出了州牧府,来到了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