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遍野窜动火苗的空间里,熔岩涌动成河,漾淌在红炎燃烧的山峰下。
那是一座喷发着浓浓乌烟的巨型火山,高耸壮阔,却在火山灰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萧条。
白芷兰纤瘦柔弱的身影,飘悬在袅袅乌烟中。宛如一朵沉静浅雅的睡莲,随风冲刷着,洗礼着,缓缓飘向那最顶端的火山口。
——芷兰——
‘芷兰……’天哥的嗓音,还是那么清澈,空灵得恍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冥冥之音,遥远而又缥缈。
他……正在另一个世界呼唤她。
等我!
很快、便能与你重逢!
白芷兰紧闭的眼眸,在悄然间,缓缓溢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她用的匕首,是饮血寒铁所铸。用它造成的伤口,会流血不止,永难愈合。
而白芷兰刺入的是心口位置,伴着最后一滴心头血漫出体外,周身倏然窜出一缕缕青烟,于空气中、飘荡着慢慢消散。
孔四喜见状,愤怒得凶目爆睁,龇牙咧嘴的半晌都没缓过气。他是要亲自动手的!而且都设想好了,等内力再恢复一点,就把白芷兰抓起来,抽筋扒皮,挖眼剁肉。却不想白芷兰会突然来这一招……自裁!
可恶!!!
孔四喜的嘴角抽了又抽,满腔的愤怒,竟无法宣泄。白芷兰已然魂魄离体,她最后的意识里,萦绕着孔天厥轻柔如风的动人嗓音。
百余年前,黄昏日落的溪涧边,她、与他不期而遇。
那天她为了能留在阿诺身边,和父亲闹得很凶,最后她被气得跑出了青丘。
其实……也没跑太远。就在青丘的北荒空桑山外,她便跑不动了。
坐在水流湍急的溪边,她哭了好久。到后面,她累了,脑袋埋在两膝间,迷迷糊糊的连有人靠近,都没能察觉。
直到上空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他柔柔的问:“姑娘、你还好吧?”
芷兰抬起头,便看到一名身着白衣素服的男子,伫立在跟前。金色的霞光,斜斜地披在他身上,将他本就白皙的肤质,辉映得明艳润泽。他的眼睛,也很明亮、清澈,是那种狭长的桃花眼好看极了。
有那么一瞬,她恍惚的以为他便是谪仙下凡。
看她红着眼眶不说话,他唇边弯起浅浅的幅度,勾勒出如沐春风般温和的笑,“迷路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而她好像被那笑容蛊惑般,傻傻地看着他,忘了要回答。
他的目光,也微不可见的晃了一晃。然后又迅速恢复清明,蹲下身来,将视线掠过她周身,“受伤了吗?”
靠得近了,一股淡淡的墨香,瞬然扑入她鼻息间,丝丝缕缕的,很清、很淡,也很好闻。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魔障,明明没有受伤,却鬼使神差的充盈起泪光、冲他点了点头。
他似是有事在身,微抬起胳膊,露出骨节有力的手腕,看了看时间。而后四下望了望,“你在哪?我先送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我住……”北荒空桑山。芷兰噎住了,后面的地名生生咽成了腹语。那是青丘狐族的领域,而他应该是个人类……
她落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失落,“我不记得了。”
“……”他没搭腔。
一秒、两秒、三秒、寂静无声地不知道过了多少秒。半蹲在身旁的男子都没再作声。芷兰方才的话音,虽然有点小,但她很肯定,他是可以听到的。
白芷兰觉得有点奇怪,便收起凄婉的心绪,慢慢抬起头去看他。迎上的却是一道不再柔和的目光,反而凌厉无比,隐含锋芒。虽则是极具危险性,但又丝毫不失英锐之气,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凛冽风姿。
白芷兰有点犯晕,茫茫然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却听到他敛着嗓音说:“你是狐妖。”
他用的是肯定句,语气也分外冷冽。白芷兰缩了缩身子,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害怕。不敢随意回话,也不敢点头默认。
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为什么能轻易看出她是狐妖。但最近狐族亲卫都在汇报,最近突然出现了一个很难缠的驱魔人,已经在青丘外围,捕杀不少狐族子民。她父王也告诫了她好几次,千万不要踏出青丘地界。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了跑。她也做了,跑之前,还故意洒了一道迷雾。可那男子的反应,简直快到难以想象。她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他挡住了去路。
他一字一顿的问:“想去哪?”
芷兰一听,心里害怕极了。拖着两条微颤的腿,不停地往后退。狐族亲卫回传消息时,有同她描述过那些遇害子民的惨状。再看到男子步步紧逼,似是随时准备动手。
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这男子的气势太过强大,总之她很不争气的,一屁股摔倒了地上。摔得还不轻,又正好是一条青石路,不光屁股疼得厉害,似乎还磕到了脚踝处。
她不堪痛处,豆大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大概男子也没想到,会遇到一只这么没用的小妖吧!
他逐下了步伐,眼底闪过一丝慌措,随即又正色道:“你不必在演戏了,既然你敢涉足人界,自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可芷兰不想死啊!一抽一抽的抬起泪眼,扮可怜,“我……我不是故意的。你……”
后面那句‘你能不能放了我’,还没出口。竟看到男子凌空画出了一道符印,白芷兰心中大惊,忙扯起嗓子大喊道:“等……等一下!”
……他、真的停下了动作。
四目相对,白芷兰惊愕的睁大了眼。那一霎,她仿佛从他清澈的眼里,不仅能看自己的影子,还看到了几许浮动而过的复杂情绪。
具体是什么,她不懂,也没心思去猜。连小命都快没了,哪还管的了其他。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扮可怜,“我、我真的是迷路了,才会误打误撞的进了人界。我不是故……”
“你的脚……受伤了!”他忽然出声,忽然重新蹲到了她身旁。神情略缓,语调也颇有一丝担忧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