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搞不懂那只妖物哪里好……”
淳心里有气,出来后便对着浪潮翻滚的大海,撒气一般径自絮骂。打从一开始,他就想除了沐瑶儿这个祸害,奈何不是她的对手。他不过是一柄武器的精气,被主人注入灵力后才形成了灵体,因而有了思维。
而沐瑶儿虽已没了盘古人的躯壳,堕入魔道,但她毕竟是生自盘古族,先天就拥有上神赋予的灵力。任他如何修炼追赶,能量值仍是相差甚远对抗不了。好不容易寻到灵气丹,能短时间内使其灵力飙升打算处之而后快,却又碍于有人庇护,根本无从下手。
过去的彦冠修,如今的主人,怎么就会被这只妖物蒙蔽了双眼。一味袒护,对她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全然视若无睹。修是肉眼凡胎尚算情有可原,可如今主人不可能看不出,那只妖物的戾气重到难以消除。
望着蔚蓝的海面,淳苦笑,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匣子,攥在手里捏了又捏。这是原先赠给彦冠修的唤元丹,现在沐瑶儿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不需要再用它护身,便偷偷拿了回来。
打开黑匣子,被彦冠修剥去裹缚的唤元丹泛着红色的光芒,犹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淳嘴里喃喃的念了一句,“主人,我该把它给你吗?”
服下唤元丹便能恢复记忆,到时候,他就肯定不会再被沐瑶儿迷惑,说不定还会亲手将她收掉。
他会想起所有的事情……
“不行!”淳五指一收扣上了黑匣子。
当年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主人因为曾经的事,封印肉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一日……
颍水河是浅浅的血红色。
天空中飘着细雨,晚霞辉映的河面上溅起了无数涟漪。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孤立在河边。
那是一个俊逸绝伦的男人,薄薄的唇畔绝美而又不失桀骜,直挺的鼻子就像刀刻一般坚毅。而那两道剑眉下,如深海般湛蓝的鹰眸,闪烁着冷峻的英锐之气,无一不张扬着他凛然的英姿。配上那宛如雕琢般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气势逼人。
男人就那样静静的、默默的望着水面,不知道已站了多久。细雨浸湿了他的发丝和衣衫,可是,更为冰冷的是他的心,湿透了,凉透了。
淳撑开伞想为他挡雨,男人掀开了他,淡淡的说:“你自由了,以后,我不再是你的主人。”
“不。我的生命是您赋予的,我不能离开。”淳很激动,单膝落地,急切想要表达内心的赤诚。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一切,完成了,我该完成的使命。是时候、结束了。”男人凉薄的鹰眸中渗透着无尽的、让人心寒的哀伤。
他的话很轻,很淡。
“主人,我不懂,您为什么要难过。那些逝去的人,都是勇士,他们没有白死,鲜血也没白流。是他们造就了这片美好的大地,您应该高兴才对。而且都已经过了三千多年,为何还要执着于此。”淳恳切的劝说男人。
尽管他不懂男人所谓的结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三千年以来,只要男人空闲下来,必定会站在颍水河边悼念那些过去的过去。那一场神魔之战,牺牲了很多人,盘古人几乎面临灭族之灾,所剩无几。
“三千年……我用了三千年来验证,明天毫无期盼。回不来的,永远也回不来。无止境的明天,代表着无休止的梦魇,它就像个牢笼将我束缚其中,甩不掉,逃不了。”男人徐徐垂眸,一股强烈的绝望而又无奈的气息,悄然间充斥到四周的空气里。
那些无法挽回的曾经,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的困住,几乎每一日,他都只能痛苦的徘徊在其中。
“主人……”淳眉心一跳,暗暗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他神色中的绝望更甚从前,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为了使命,为了责任,我失去得太多了。我想自私一次,去做我想做的事。”男人黯淡无神的一双眼因那期盼而有了一丝神光。
仿佛他终于获得了解脱一般,连紧抿的薄唇也浮现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主人……您不能有事,指不定在哪一天,魔界的妖物又会卷土重来。这片大地是盘古族人用热血换回的,您不能撒手不管啊。”淳急出了一头虚汗。
他的话,让男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
男人拿出一颗丹药,淡漠的说:“这是神族……仅剩的一颗唤元丹,你带着它离开吧。倘若真有一日魔界卷土重来,你再回来这里找我,把它交还给我。”他把药丸放到淳手上,郑重的叮嘱道:“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唤醒我,更不能把它给我。”
记忆是痛苦的根源,他肩负的责任和使命,不允许他结束生命,那至少要抹去所有不堪的记忆。
之后无论淳怎么苦口相劝,男人都不再回心转意,决然的选择自我封印,沉睡在这条颍水河之中。而男人的元神也被他流放了……
从此,淳便带着男人的托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护在这里。
等待着男人回归的那一天……
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日主人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敢忘,假如让主人恢复记忆,只怕会让他再一次堕入回忆的痛苦之中。
所以……
不能去冒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拿出来便是。
至于沐瑶儿那只妖物,小心提防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迎着呼啸的海风,他磨动嘴唇,一串咒语俨然发光的字体从他口中飘出。随即抬起手掌,一抹金光绕空气转动,破开了如同水雾般的结界之门。
结界空间之外是另一片海,属于人界的海洋。
渐入冬季,棉棉如丝的细雨不见停歇。
孤寂的海岸边,荒无人烟,一个身着米白色西服的少年,倏然之间从夜幕笼罩的空气中走了出来。
淳破空而出,弹了弹沾在肩上的水渍,眼角余光蓦然瞥到半空中晃动的一道青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