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后急奔洛绍谦的办公室。
寒假在即,一部分课程的期末考试应该已经完毕,路上的同学们行色匆匆,抱着书本低头急走的小伙子,三两结伴怀揣热水袋的姑娘,自行车车轱辘转到快飞起来的小伙子后座还带这个小伙子,行人比寻常时候要少些,欢声笑语也少一些,大多数人都像是充满着心事,也许去图书馆,也许去教室,也许是回宿舍的。
是不是我的心情急躁,今天看学生们的状态都是那样不积极。原本的我是喜欢冬天的,即便所有人都觉得那种毫无生机的萧瑟让人没有任何欣喜,天寒地冻连门都懒得出,可我却喜欢那种冷冽之后越发珍贵的温暖,期待老藤枯树之后的新芽,可今年的冬天,却那么让人心烦意乱,怕是学了夏天的习性去了。
“文小姐?!”在楼梯的转弯口迎面撞上了院长秘书,资料撒了一地,怕是边走边想事情,和我一样没看清前面的路,不过她能叫出我的名字倒是挺出人意料的,印象中我和她只是碰过几面而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的着急了。”我急忙赔罪,立马蹲下来帮她捡东西。
秘书小姐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我,一个劲地谢谢我,“您是来找洛院长的麽?”她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
我只好礼节性地笑笑,并不想多说什么。
“您也是看到了洛院长今早的演说才这么着急麽?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洛院长的打算。”秘书小姐见我没有开口,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你为何觉得我会早就知道,事实上我也是才晓得。”洛绍谦辞职的想法这两天的确听他反复提起过,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今天大张旗鼓地来了这么一出,让人毫无准备,“而且这是他的公务,不是他的私事,更不是我的。”
秘书小姐似乎察觉到自己先前的言论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切身份,脸上颇有些尴尬,“洛院长在办公室吗?”好像我的语气也不咋地,互相给个台阶吧。
“在的。”秘书小姐抬头笑着答我,“谢谢您。”
“是我撞了你,对不起。”把捡起的资料交到她手里,“那我先去了。”
吁了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果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俯首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
“你觉得你做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我径直走向他走去,直接坐在了他面前。
“不觉得多了不起,只觉得特解气。”他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放下手里的笔和文件,靠在椅子上笑着看我。
“你们家老爷子一早醒来答应你这么干了?”想起昨夜洛老爷子气炸了的表情,就替洛绍谦深深地捏了把汗。
“同意了一半吧。”洛绍谦得意地站起来走到衣柜门口,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被熨的极其笔挺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
只要是A大医学院的学生,应该没有人会忘记这样的白大褂,我也有一件,只不过我的是护士服。
授帽仪式是医学院护理系的传统,每到毕业季,这场庄严而神圣的唯有医学院才有的活动便会在学校大礼堂异常隆重的举行,护理系的毕业生身着A大发放给大家的护士服一波一波地上台,临床带教老师,附院的护理部主任,护理系主任,各导师们会给每位准护士带上象征南丁格尔精神的燕尾帽,用满满的仪式感开启我们的护理生涯。临床医学是五年制,护理学有些学校是四年制,有些是五年制,A大是理学学位四年制,所以我和高一届的洛绍谦、杨琛他们一起毕业,他们也有类似的仪式,虽然我没参加过。
这件伴随我们整个医学生涯的服装,出现在见习的病房里,在实验室里,在解剖室里,在任何需要我们以医学生身份出现的场合里。我的护士服已经很是老旧了,原本的雪白色已经慢慢泛黄,虽然工作后几乎每年医院都会有新的服装发放,那件上面刻着“A大医学院”的护士服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是折好没有扔掉。
我走上前,定睛看着眼前的衣服,用手摸一摸胸前袋口上红色丝线绣的“A大”字样,内心滚烫到不行,“新的还是原来的?”我问他。
“原来的。”
“拿出来干嘛?”
“穿。”
洛绍谦自临床转管理后,大概就没有穿过这身衣服了,拿出来穿?有啥场合需要穿这个?
“爷爷说,参加今年医学院的技能大赛,全部项目拿到前三甲,就允许我辞职去读临床专业研究生。”洛绍谦反复看着眼前这件白大褂,语气云淡风轻,让人感觉是个小case。
“全部项目?都要前三名?”我几乎对洛老爷子佩服地五体投地,他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洛绍谦。
一年一度的技能大赛是对临床医学专业学生操作水平的一次检阅,各班级先自行选拔,然后到院部决赛,听起来很简单的活动,实则是一场厮杀。
操作项目多达二十多项,随机命题,结合案例,控制时间,评委评分。由于医学院涉及本硕博三个层次的学生,但比赛却不设定年级要求,可谓是一场混战。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杨琛问我要了一卷黑色缝衣线,每天无聊的时候就在那里打外科结。可洛绍谦说,我院的技能比赛从不比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我对难度没什么认知,毕竟医疗和护理不是一个系统,知识并不相通,我只知道洛绍谦脱离临床医学至少也有六七年了,要想和整天泡在实验室和技能中心的学生们比基础操作,而且是二十多项操作随机命题,不得不说,洛老爷子提出前三甲的要求根本就没给自己孙子活路。
“你爷爷没事吧!全部前三名?这怎么可能呢?你答应去比了?!”不敢相信,匪夷所思啊!
“不证明一下,怎么让人心服口服。”洛绍谦慢慢悠悠地又坐回办公桌前,一脸老不正经无所谓又想实力打脸。
“你爷爷哪还用得着心服口服,他没有了雅盛。这辈子都不会心服口服的。”我呵呵一笑。
“不是爷爷,是业界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