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年初一,残留的火药味消散了一些,散落各地的戏班子纷纷抽出精英回到北港,连番开展各类的表演。
已经取得北港的户籍的雷昂上校,正颇有兴趣的看着戏台上画的花花绿绿,身着各类的华丽的服装表演着中国戏剧《西厢记》,台下的各色的观众,时不时的叫好,他也不能免俗用着已经纯熟无比的中国话叫了声好!
兴到浓处,放下茶杯招来贩卖花篮的小女孩,好在他处在收费区,不比人多喧杂的免费区,贩卖花篮的小女孩轻易的就来到他的身边。
“这位老爷,你要买几篮?”小女孩手中只有一个花篮,不过她只是被雇来贩卖的,只要客人开口要多少花篮都是可以商量的。
“买三篮。”
“老爷,一共3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了?前段时间不是只要二钱银子一篮吗?”雷昂上校疑惑的问道。
小女孩那知道这些,只能喃喃道:“这俺也不清楚。”
“你是北方人?”雷昂上校对于分别南北方的中国人已经有一点明悟了。
“是的,老爷,我是前两年和达达从山东逃难过来的。”
“你这年纪不是应该是在读书吗?”
“俺已经快到结婚的年龄了,俺爸就不让我读了,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想来女孩的夫婿她自己也非常满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雷昂看到戏曲快要进入尾声了,急忙拿出3两银子给了小女孩,嘱咐她一定要写上海军雷昂上校送给美丽的李玉女士云云,女孩点头应了。来到后排的书桌题字写了一手清秀的小楷,挂在花篮上,一旁候着的仆役端着三个篮,忙不迭往后台送去。
花篮送到后台,李玉的好友方海笑嘻嘻的拿着满是爱慕的之词的花篮来到正在卸妆的李玉身边笑道:“李女士,您的爱慕者又给你送来花篮了。”、
面容清秀的李玉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能不能吐出点象牙,明知道我是男儿身,还叫我女士。”
“我就是觉得太好笑了,那洋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男儿身,每场都眼巴巴的给你送来花篮。”方海忍不住大笑起来。
“等你演花旦的时候,看我不去你的新恩主史密斯先生那里揭你的老底。”李玉气急道。
方海学着李玉自然而来的兰花指,娇滴滴的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史密斯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到我手里还有30两呢,小妹我可舍不得。”
李玉白他一眼,道:“呸,没上妆就不要在这里学了,看着怪恶心的。”
方海还要争辩几句,戏班子老板就闯来进来,大吼道:“方海你还在这里磨磨叽叽,就到你了还不给我去上妆。”
方海这才悻悻然的离去,花好妆穿上海军服,演出官府指定的曲目《救民吕宋之韩将军战红毛番》,说实话其实他是不愿意演,毕竟这东西坏人设不说,有没什么钱赚,只不过这东西沾上官字,那便是赔钱败人设也要演。
戏名一报,方海一上台,台下的观众欢呼了起来,雷昂上校见到底下欢呼的年轻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在西洋人中他来北港的日子可谓是最久的了,其中的变化也自然是知道的最清楚,这是一个和善民族,至少底下的人民是这样的,他们安于现状,只要吃得饱穿的暖便宛如绵羊一般温顺,虽然爱抱怨,但还是安于本分。
但是最近的变化却越来越明显起来,尤其是大批接受教育的年轻人,他们有着与他们父辈不一样的情感,他们讨论贸易,谈论军事,谈论这与他们的父辈完全不一样的话题,并且为之付诸行动,虽然他们大部分人还是渴求着与领近的明帝国一样的金榜题名,但他们却不在以进入台湾的文官体系为唯一的抱负,他们以同样热情渴求着进入军队,来谋求得到属于自己的荣光。
这从屡次的招兵体现的越来越明显,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追寻海军的高薪水,但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期望在海军中完成自己的梦想,海军和陆军学校这两个大热门,更是许多人的目标,去年就是一直对有文化的人采取照单全收的陆军军校,也罕见的开始挑剔起来。
这才不过短短几年而已,如此猛烈而巨大的变化,冲击着雷昂上校的三观,虽然他的母国也渴求着财富和荣耀,但是那种氛围是在整个西欧国家殖民思潮和贸易思潮空前高涨的大氛围下,自然而然的发生的变化。但这台湾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这样的大的转折的呢?
“好!”巨大的,带着朝气的欢呼声敲碎了雷昂上校的沉思,雷昂定睛一看,原来已经演出到歼灭西班牙舰队后,西班牙的俘虏声泪俱下的哭诉求情起来,那个西班牙舰队首领的扮演者,他看的出来是一个地道的欧洲人。虽然不确定是那个国家的,但是凭借那头自然的棕色卷发他还是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地道的欧洲人。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些难受起来,这大概是处于对同属欧洲文明西班牙失败的兔死狐悲。不过他马上就缓了过来,他安慰自己,自己母国也在蚕食着西班牙这个老大帝国的肥肉,自己为他们哀愁做什么。在说自己已经加入了台湾户籍,这就更加与他无关了。
雷昂宽慰自己,心情大好起来,还颇有兴致的欣赏完这场大戏。不过他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莫名的恐惧,要知道在取得吕宋那年刘玉波的海军实力已经在整个远东拥有绝对的优势,但这几年这位远东的海洋霸主还是疯狂的建造军舰。
如果此时在南洋欧洲国家不加强军力的话,今年刘玉波甚至有五成把握远洋出击,击溃整个南进所有的欧洲舰队,不,应该是七成,那群该死的国家官员和贵族老爷们,怎么不知道改革一下军舰技术,还抱着老旧军舰陈旧思想,真希望他们来台湾看看真正的风帆战舰,那些逐步提高的中下层军官素质。
心中大骂一顿这些该死的权贵们后,雷昂上校思想上再次回归自己屁股坐的位置,告诉自己他现在已经不是不列颠王国的臣民了,而是刘玉波治下的一份子,自己应该站在刘玉波这边,他才是自己的主人。
北港造船厂,“北港”号,这艘黑色的庞然大物静静的躺在船坞上,船身上106门黑黝黝的大炮安静的像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是撕裂天幕的怪物,不过更为奇特的是这艘怪物的全身上下,都装饰上了美丽的丝绸,大红色的丝绸让人看上去颇有喜气,船杆处还拉出许多绳子,上面满是五颜六色小旗子。
看的出来布置的人一定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其实若是条件允许的话,布置的人甚至希望将整条船身都涂上金闪闪的金粉,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若是他怎么干的话,前来目睹下水仪式的刘玉波,只怕马上就把他的乌纱帽给下了。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处传了过来,船坞周边的人员都紧张起来,不一会一大群人拥簇着刘玉波缓缓的走了过来。
刘玉波看着眼前的这艘巨无霸,看着船首的那霸气的龙首,神色的激动的对一旁北港船厂厂长李福根说道:“做的不错。”
李福根瞬间就轻飘飘起来,瞬间觉得去年攻关的辛苦值得了,他本想回应一句,只是刘玉波激动难耐,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上船一看了。
李福根急忙命令手下架上特制的木梯,数人推着一架装有木轮的巨大木梯过来,刘玉波此时像一个刚得到新车的人一般,嘱咐道:“小心些,莫划了船身。”
“是。”李福根应了一声,上前对那些推木梯的人嘱咐道:“都给我注意些,伤了船身小心我扣你们月钱。”
那几人连忙点头应了,万分小心的将木梯靠向船身,差不多后,拿着削尖的木块堵住轮子。
木梯架好刘玉波就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孙守福见刘玉波如此的焦急,说道:“都督,您小心些。”
“没事。”刘玉波回了一声,依旧快步走了上去。
站在船首看着外面的大海,刘玉波笑意更加明显了,此时他脚下这艘战舰,绝对是现下时代最强大的战列舰之一。他是对的,不过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他脚下这艘2000吨位的“北港”号,不但是这时代最强的战舰,而且没有之一。
赵长栓看着炮甲板露出的32磅炮,羡慕的不得了,他的军中可没有这样的大炮,忽然他看到炮声的颜色有些不对,招来钱大海问道:“这是铁炮吧?”
“是的,火器局那边说这批铁炮的技术工艺已经到达了要求,都督就把它安装上来了,也不知道那帮家伙靠谱不,往常那些铁炮比起青铜炮可差的多,往常炸膛的都是这些铁炮。”钱大海遗憾的说道。
“为啥不用青铜炮,这舰应该是未来主力舰,不该在这上面偷工减料。”赵长栓有些不解的道。
钱大海叹气道:“还能是为啥,便宜呗,这铁炮比起青铜炮便宜了一倍。而且火器局那边打包票,说虽然还是英国人那边的老办法,但是现在熟练工多了,保证达到要求。”
“不可能吧,都督不是会在这上面省钱的人啊?在说我们陆军的大炮都是青铜的,你们海军更不可能省才是。”赵长栓说着就有些酸溜溜起来。
钱大海听着赵长栓那酸酸的语气,笑道:“你就不要酸我了,我要酸你才是,这次若是铁炮可以用的话,估计以后海军中18磅炮都要用铁炮装备,在说这些笨家伙,你们陆军拉的时候吃得消吗?”
赵长栓一听露出了喜色,笑道:“那肯定是吃不消的,我们就靠两条腿了,若是还靠拉着这些笨重的铁家伙,还动个屁。你们海军家大业大,我们陆军可就这么点家底,若是输了,可就差不多都毁了。”
刘玉波军事上考量,并不单纯以武器性价比为第一要素,他的第一要素是性能达标。在性能达标的基础上,再追求性价比。也就是说,在军事方面的性价比上,要把战争胜负造成的后果一起考虑进去。而铸铁炮,在海军方面还可以,但在野战炮方面,性能不说,起码机动性绝对是没法达标的。陆军的自然是要野战的,要是当别人都装备青铜炮的时候,你装备铸铁炮,不但机动差,性能也差一些,那一场战争打败,本就不厚实的陆军家底立马残了,那要这性价比有何用。
赵长栓又道:“我看北港号只装备了106门炮,和吕宋号也差不多,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铁家伙的原因?”、
钱大海刚点头又马上摇起了头,赵长栓笑道:“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钱大海淡淡道:“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若是载炮过多,加上船身和载员,航速下降的太多,总不能让大舰队的速度都被它拖下来了吧,那以后还打个屁。”
“这是都督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意思,不过是路丰羽那小子提的。”
“这小子我知道,他不是一向符和都督的大炮巨舰政策吗?”
“他又不是傻子,不然我选他做啥子。我把这情况提上去,都督还夸了我呢?想来我还占了这小子的便宜,现在想想就惭愧。”
“哈哈,你就好好的愧疚吧,连小孩子的功劳都抢。”
“这干我何事,当时我觉得这报告会让都督不高兴,你知道都督一直坚持大炮巨舰,那艘大船不是大炮多的要死。那时我那知道会这样啊,还以为是自己保护了他,没想到反着来了。”
“你和他说了没有。”
“没,他一小辈,你叫我怎么开口?”钱大海无奈的说道。
赵长栓惊奇的道:“你不会就打算一直不说吧,那可别怪我看不起你了。”
钱大海苦笑道:“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赵长栓默默的点了点头,“有可能。”
钱大海有些哭笑不得,“我要是这样的人。我还把这件事告诉你干嘛。随便寻一个理由把他压住,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说我肯定会说的,只是现在找不到机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