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能不行,没跑多久就喘上了,后面就是被张死墨拖着在跑,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就感觉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像是机动车马达,而呼吸声像是坏掉的鼓风机,终于在我有点头晕的时候他的速度慢下来,我就觉得眼花缭乱一个踉跄,坐倒在地顾不得来往行人的目光。

“不……不跑了……”我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来句话,“大哥,这回你说什么我都不跑了……”

“也不用跑了。”他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瞟到我裸露的手臂突然一把抓住,“这什么?”

我侧头一看,右臂靠近肘部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青紫的手印,刚刚还没觉得不舒服,这会儿被他抓着突然疼痛起来,我想起刚刚骑在隔间上朝下跳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了一下,现在想想,也许是那个婆娘。

“真晦气!”我看了看那手印,骂了句,“是不是好人都没好报,为了救个娘们差点被另一个死掉的娘们亲一口就算,怎么着还要给哥们留点纪念品?什么啊这是?为什么被她抓了一把我就成这样了?”

张死墨听我抱怨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今天晚上不去医院了,你的情况不好,我们找地方落脚……”

“什么!”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头一晕又差点栽倒,刚刚跑出来就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还以为是体能差疏于锻炼,毕竟我高一军训被教官体罚跑步的时候也晕倒过,那会还是被教官背去医务室的,晕了半拉钟头醒来飚了一枕头套的鼻血,当时把校医和教官都吓得半死,后来那教官就不敢罚我了,只是最后写鉴定的时候批了四个字儿给我,“弱不禁风”。

但听张死墨这么说,好像这回的不舒服是和那婆娘留我的手印有关,我抬起胳膊又看了看,眼前的手印一个变成俩,看路灯看行人都开始出现重影。

“大哥我是咋了?”他把我架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晕晕乎乎的感觉过个红绿灯都费劲,只能被他扶着跟着他走。“大哥你回我一声儿,我感觉特别不好,我是不是要挂了?你是不是该打个120?大哥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里是泰国没有120……”

他冷冷回绝我的请求,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用生命搞笑,我听这句就想抽死他,今天真是福祸交加的一天,挎包找回来了重要物品都没丢,这本来是该开啤酒庆祝的好事儿,我感恩图报请张死墨看电影,坐情侣座还可以忍,碰见那婆娘也可以忍,哥们初吻被张死墨这王八蛋整没了权且还是可以忍,大闹女厕所异国他乡丢人现眼还是可以忍,可是现在命运这位大爷又是想怎?完事儿了完事儿了,又给哥们来这一出,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你不用去医院。”他道,“不会挂也用不着抢救,就是我们得赶快找到落脚的地方,你会发很严重的高烧,而且那种热度是任何药物都无法降下来的,在这一阶段你不会记得发生的事,会暴露她想让你暴露的性格隐藏面,甚至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扶着我一路走,我晕晕乎乎听他在和人讲电话,蹦出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发音,我猜到他在讲泰语和最近的旅馆联系订房,但听上去和他平时说的完全不一样,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脑袋钻进一架坏掉的钢琴,听一个根本不会弹奏的人随性弹一些按键。某个音节被放大,另一些发音则被完全屏蔽,听觉神经被那些放大的音节撩拨的格外敏感,他稍微大点声,我都会感觉到颅骨被震得嗡嗡作响。除了他在说话,周围其他的声音完全安静,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跟我说的话,即使一字一句重复多次,我也无法做出反应,因为明明听到了,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读口型也不实际,完全都是重影。

这种感觉很糟糕,糟糕中又有一种微妙的快感,没错,快感!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应该和大炮的那些混混哥们吸白粉吸嗨的状态非常接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觉走了很久,最后几乎都是他扶着我在挪动,我的身体不受支配,全身酸软使不上劲儿,他找的旅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就觉得是个很黑很拐角的巷子最里面,唯一的标识是一块泛着重影红光的大招牌。

他把我扶上床我就瘫了,他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久提了几个大塑料袋回来,后面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只是有印象自个整个人像是被扔进火炉点着了慢慢烧,汗水不要钱一样淌了停停了淌,手印那里又痛又痒,晕晕乎乎伸手去抓,手被人按了,随后有什么东西附在手印处,隐约闻到烧焦的味道,还有类似爆米花的香气,脑袋发胀唯有往墙上撞才感觉好些,他一把按住我,我张嘴就咬了他一口……

第二天醒来已经太阳高照,张死墨顶着一对熊猫眼就坐在窗台底下看我,下巴上清晰的牙印昭示我昨晚的暴行,他的衬衫是新换的,垃圾桶里有一团布很眼熟,装潢简单的房间一片狼藉,地上凌乱摆放的都是我的衣物,而我裹着被子,被子之下赤条条,连条内裤都没有……

我第一反应是爆粗口骂那王八蛋,心道什么情况这是,昨晚亲那口哥们就当为拯救无辜少女做贡献了,这王八蛋怎么还得寸进尺趁人之危,妈的老子的清白……

激动之下从床上弹起,这一弹就发觉不对,作为一个当代的骚年我在青春期也不是没悸动过,住校那会也听寝室哥们说过荤段子看过小电影,男男什么的也耳濡目染,知道俩男的第一次干那种事儿底下那跟女人第一次经历一样,第二天总是会痛的甚至还会出血,但我没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因为睡了一觉体力充沛。

手臂上的手印已经不见了,枕头边有一堆烧焦烤爆的糯米,昨晚爆米花的香味就是这玩意散发的,我想起以前看的僵尸老电影,里面穿黄袍的道士总是用糯米清除尸毒,糯米沾到被僵尸抓伤的人的伤口上就跟烤着了似的会变焦会冒热气,大概是明白了昨晚张死墨是用糯米帮我清楚了手臂的手印,不过这个跟尸毒肯定不一样,毕竟僵尸算活尸,而那婆娘就是个怨魂,尸都没有也谈不上尸毒。

屋子里一片静默,我老脸一红真没地儿搁。

“不骂了?”张死墨倒了杯水递给我,笑容有点渗人,我感觉这家伙和我混一起,表情的丰富程度真是一天甚于一天,“梅坚仁你知道你昨晚怎么闹的么……”

我摇头一口干掉整杯水,将一次性纸杯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缩进被子里完全不敢和他正视。

“你自残用脑袋撞墙就算了,我拦着你还咬我,后来怎样……”他一字一句吐的清楚,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响亮,“扒掉自个的衣服在房间裸奔,还扒我的衣服让我和你去外面裸奔,说什么来着,说要贴近自然感受鸟语花香,‘鸟’是有了,花是什么?菊花吗?如果不是我一手刀砍晕你,你还差点就奔出门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