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炮的轿车上下来,手里捏了张机票,我的手有点发抖,因为这张机票直飞泰国。

我和大炮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身份证号码不是秘密,但我没想过丫帮我庆祝升学的方式除了请我吃了顿牛排,还要带我去泰国玩几天。

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是一从小到大连省都没出过的死宅。刘大炮说不止是机票,他爸帮我们把旅行团酒店都订好了,只要我爸妈同意,立刻可以动身飞泰国。我有护照,初三暑假我妈同事孩子初中毕业自费去国外留学,我爸妈也让我办了护照,说提前准备,如果没留学的命,以后出国游玩也不会仓促。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多虑,凭我爹妈那普通职工的工资我有留学的命也没留学的资金,就算大学公费出国,每个月还要打工赚取高昂的生活支出,与其在国外当乞丐丢人现眼,还不如在国内上学毕业就出来混收入。不过确实没想到,压箱底的护照竟然有机会见光,只要我那人民教师的父母一点头,我就立刻可以和大炮跑泰国玩,不过以我对他俩的了解,让我父母点头挺难的……

果不其然,电话里我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还没工作就想着单飞了,哪都别去在家呆着,我爸的态度倒是挺暧昧,安抚我说他晚上再跟我妈合计合计,机票是订的三天以后,我如果不能在飞机起飞前搞定爹妈,护照还得压箱底。我本来对这事就没抱希望,虽然看着那机票挺糟心也只能压在枕头底下开笔电上网。开了几局游戏一看表都快凌晨了,准备洗漱睡觉,结果手机响了,接起来我爸问了我机票的具体时间还有行程,让我准备一下到时间了和大炮一起去,还跟我说明天他给我卡里转一万块钱,让我回头请大炮吃一顿,有什么玩的项目也要请回大炮,不能总让朋友出钱。

我当时有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做梦,按我对我爸妈的了解这么开明的决策他俩不太可能做的出来,尤其我妈,我那死宅的性格归根结底有她大部分原因。但我爸说机票已经定了,不去太不给刘老板面子,而且我已经高考完也18岁了,应该出去转转,毕竟以后还是要走出家门的,不能总这么宅着。我还是有点怯我老妈,我怕我这么晃出去回来她就把我给剁了。我爸知道我想法,把手机给了我妈,我妈絮絮叨叨叮嘱了快俩小时,最后才扔了一句话让我去泰国注意安全不要独自行动,我答应了,心里一阵窃喜。

准备了整整两天,第三天早上刘老板的轿车就在我家家门口鸣笛了,刘老板把我和大炮送到机场,留下两张卡让我俩互相照应,然后就开车回公司,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就像大炮不是亲儿子,我看着刘老板离去的背影大拇指点赞,看看人家这家长……

几个小时的飞行枯燥无味不想赘述,下飞机有旅行团接,导游把我俩引到旅行团的大巴上,又去接剩下的俩游客,大炮说这回主要旅游地点就是曼谷,其他城市就不去了,因为就7天时间,与其走马观花还不如到一个地方好好玩。我也是这个意思,大炮在看旅游指南的时候我无聊就四处观望,大巴车基本已经坐满,司机是个挂着金链子留光头的中年胖子,没穿旅行团的制服,见我看他友好笑了下,露出一颗璀璨的金牙。

“萨瓦迪卡。”

我只好点头冲他笑了下,也回了一句同样的话,金牙的胖子仍然在笑,也不知道是高兴个什么劲儿,旁边的大炮撞了一下我,“瞎乐什么呢!”

“他一开车的这么高兴?泰国人的生活态度果然和国内不一样。”

我感慨了句,大炮一巴掌抽上我脑袋,“说你傻还真傻,这大巴都坐满了,他是旅行团外招的司机按人头算钱,多一个人多一份钱,他当然高兴,什么萨瓦迪卡,就是刷你的卡!”

我笑了一下没反驳,别说这个发音还真像“刷你的卡”,看大炮拿出掌上游戏机打游戏,干脆拿出眼罩趁机补觉,结果我那眼罩刚套上没两分钟,有人上车从我旁边过去了,听声音是在我身后坐下,大炮撞了一下我,我拉下眼罩看了他一眼。

“你干嘛?”

“你身后那人是不是认识你,我看他看你的目光有点奇怪……”

认识我?

我一个死宅,人脉关系可没刘大炮那街溜子宽广,正打算转头看一眼胳膊又被大炮撞了一下。

“哎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从坐下到现在眼神都没看别处,我跟你说泰国变态可多了,还有拐卖人口挖器官出售的,人家说这边的降头术非常厉害,你别回头看,万一被勾魂‘一见钟情’给丢了,我上哪找你去,回头你爸妈非上我家剁了我!”

我无奈看了大炮一眼,开玩笑也要有分寸,还降头术勾魂‘一见钟情’被拐卖,这么一辆大巴到处都是人,怎么可能有人能拐卖我?大炮这种就是满脑子奇思怪想外加嘴上不把门,有时候说话特别讨厌。

“我不会降头术。”

身后飘来淡淡的一句,虽然声调不大但我听清楚了,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这声音打死我也忘不了,就是过马路撞到的那个男生,怎么会这么巧?

我猛地转头就看见那个男生抱着双手靠在椅背上望着我,再往旁边一看没见到大炮的‘前女友’,就他一个人来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男生对我笑了一下,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指了下自己脑袋上和我同样的旅行团遮阳帽。

“我来旅游的,真巧。”

我急忙也笑了一下,试图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在乱成一团的思维里迅速抓到重点。等下,大炮为什么不认识他?他不是给大炮带了绿帽子?

“你一个人?”

他点头,停顿了一下,“你呢?”

“我和我死党一起来的。”

我瞥了一眼大炮,丫还低头沉浸在游戏里,晃了一下还在叫嚣什么“打完这局。”干脆一巴掌抽了他脑袋,算是回敬他刚刚那一下。

“贱人你叫我干嘛!”

大炮一转头就看见男生微侧头在看他,就道:“真是你朋友?”

我看大炮那目光不像装出来的,正要回答他男生突然说了句,“我在西餐厅见过你。”

“可是我没见过你!”

“我约人被放鸽子,看他没在就出去了。”那男生说道,“之所以会注意到你,是我进去时你差点和一个男生动手,旁边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女……”

大炮露出尴尬的表情,摆了下手示意男生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后低头玩游戏不再管我俩的闲事,我看他那表情有点想笑,分手完还云淡风轻和我吃牛排谈天说地,闹半天那时候都快和“第三者”动手了。

“哎对了,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梅坚仁你叫什么?”

男生以非常郑重的目光看着我,一字一顿,“张死墨。”

“啊?”我知道这种反应有点不礼貌,但还没见过有人名字里用“死”这个字。

“张死墨。”他又说了一遍,还掏出护照证明他没有开玩笑,“死亡的死,墨水的墨。我叫张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