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的煞气突兀的迸射出来,目光深邃的望着吴九一,声音阴沉而带着警告的说:“慕长安……你想都不要想……”
自从以吴九一的身份重新同君临在一起以后,君临便很尊重他,几乎没有叫他过慕长安,似乎……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例如此刻。
吴九一看着那瞪圆了眼睛,没有一丝商量语气的君临,反而避其锋芒,轻声的笑了,眼眸里如同闪烁着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便让我想都不要想。”
君临被吴九一这样一问,倒是有些唐突的尴尬,即使这样却也依旧凛冽的看着他,然后厉声的说道:“能从顾云池那里换出玉玺的……也只有慕长安,难道你不是要以慕长安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么?”
吴九一一听,脸上一动,心中温柔起来。
似乎那样睿智冷静的君临在涉及到慕长安或者是吴九一时,大脑都会运转的缓慢起来。
吴九一牵起君临的手,柔声说道:“如果说某一天我会以慕长安的身份出现顾云城面前……那么那天将会是他的死期!”
君临一听,那紧紧蹙起的眉头有些缓和,然后沉沉的看着吴九一。
吴九一继续说着:“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换回玉玺,就是它……”
说着将腰间的血玉握在手中。
君临那刚刚松缓下来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他严肃的说着:“这血玉,你不能离身……”
“是皇甫青云告诉你的?”吴九一反问道。
君临没有言语,的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皇甫青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挑衅的对君临说着,莫要让吴九一将那血玉离身,若是带着那玉佩,吴九一能活十年,若是没有了那玉佩,也许就活五年,甚至更短……
吴九一看着君临脸上的神情不定,笑的有些洒脱,说道:“若是先将玉玺请回来,或许西水能早点儿复国,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到迷踪山,太渴望那里的日子了……”
吴九一说着眼眸中似乎已然沁满了那迷踪山夜色的安宁与美好。
吴九一所说的话,倒是深深的诱惑到了君临,但是理智还是让君临决绝的说道:“我不同意!”
那话说的毋庸置疑,然后不由分说便将吴九一推着回到了住处,阴沉的脸让平江和青峰他们半句也不敢多言语。
那晚,君临没有在吴九一的房间里住,不知道去了哪里,吴九一在倾斜进来的月光里,久久的凝望着着那门口,而君临……一夜未归。
吴九一知道,君临心里是心疼自己的,其实用血玉去换玉玺,吴九一还有一层原因,这血玉的宿主终究是皇甫青云,如果自己一直佩戴着这血玉,便意味着会一直同皇甫青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莫名的,吴九一便是那么不想同他有过多的瓜葛,不是因为皇甫青云的狠辣和邪气,而是说不出来的原因。
迷蒙的想着,吴九一浅浅的靠着床头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他从梦中惊醒,那样的细密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吴九一惊魂未定的环顾着四周……那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即使醒了,却还是没有从刚刚悲伤的情绪中缓和出来……
东方已然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初阳的光芒透过窗纸,柔和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这一夜,便是这样过去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一会儿红鸢进来,却看到吴九一脸色有些苍白,忙上前询问,吴九一淡笑着摇摇头。
“看到君阁主了么?”吴九一随口问道。
红鸢摇摇头,说道:“好像连平江都不在,只留下十名暗卫。”
吴九一心里暗暗的想着,怕是去东陵偷玉玺了,倒也好,让君临知道顾云城是有多戒备森严的藏匿玉玺,他也便会同意自己的想法了。
吃过早饭后,吴九一便去书房看书了。
青峰带着赵广进入吴九一的书房时,他正在凝视着手中西水的地图深思。
“先生。”赵广恭敬的抱拳。
吴九一这才缓过神来,侧目示意赵广坐在一旁。
“赵将军这么早前来,有何事?”吴九一轻声的问道。
“末将……是想询问先生……末将手下的这一万北御军……其中倒是有几百人人是从西水带出来的兄弟,但是若是剩下的九千多人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怕是……”后面的话赵广没有说明,脸上暴露着难为。
吴九一将青峰端上来的茶亲自递给赵广,然后说道:“将军莫要心虚,你没做错什么,你就是奉北冥皇之命来保护青灵公主的,公主一日不走,你便一日不能撤兵,仅此而已。”
赵广有些担心的说道:“公主……若是离开了呢?”
银素面具下,吴九一勾起了嘴角,没有回答,却自信的笑了。
看着赵广实在是有忧心忧虑,吴九一吹着手中茶盏里的热气,说道:“将军不必担忧,我让世子组织了一些人,从明日开始,你便操练他们罢,若是有朝一日琳琅走了,我们也有兵。”
赵广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却看着吴九一腿上那地图,明确的标识着西水诸城的位置,现在留守的东陵守卫,以及兵力,详细极了,心中不免有些底了,先生这样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赵广离开后,吴九一看着正在研究熏香的红鸢问道:“红鸢,今日琳琅怎么没有来?”
红鸢抬头笑着说道:“今儿一早便看见青灵公主跑去找世子了……”
青峰脸上带着不悦的说道:“这个麻烦精倒是又缠上世子了。”
吴九一却也不言语,笑了。
……
即便是丰城解了围,但是城中的粮食却也还是不充足,一大早慕长宁便监督着街中心的供给处,为百姓分发食物,然后也同百姓坐在一起喝着米粒很少的粥,啃着窝头。
几年前因为慕长安带着长安骑投东陵一事,西水的百姓对皇室慕家几乎恨之入骨,经历过丰城一站后,百姓开始重新对慕长宁充满了信心,人在黑暗中的时候,哪怕是有一点点光亮,也会觉得那是希望。
琳琅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英俊的少年带着沧桑的成熟,一口一口的吃着窝头,同一旁的百姓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沧澜……”琳琅轻声唤着。
“属下在。”沧澜在身后回答。
“你说……他真的是西水的世子么?为什么我们北冥没有这样的场景……”琳琅迷惘的说着。
沧澜程序式的回答:“那是因为我们北冥兵强马壮,不用去巴结老百姓。”
显然,琳琅对这个回答很不认同。
慕长宁脸上的笑容不是装出来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琳琅不知道,即使在西水还是繁荣昌盛的时候,百姓对慕长宁这个世子也不陌生,他经常带着一个白面的护卫体察民情,同百姓吃住在一起,而那名白面护卫,便是他的长姐,慕长安。
看着看着,琳琅竟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她这么多年看过最温暖的场面,暖过那宫廷宴会,暖过那珠宝满室。
想到这里,琳琅迎着那清晨的朝阳,笑着跑了过去,抢过慕长宁刚刚咬过的窝头,津津有味的吃了一起。
慕长宁一愣,随即眼眸温柔的笑了。
……
下午,慕长宁将组织起来的几百人交给赵广训练后,便回到宫中,而这一路,琳琅都是笑吟吟的跟着,如同一只小鸟一般,直到她有些困倦,慕长宁劝她去休息一下才罢休。
慕长宁回到宫中,这几天来才有时间认真的感受着这个自己曾经成长起来的地方,虽然经历了亡国,这里却依旧如同一个守护神一般的矗立在那里。
不知不觉的慕长宁来到了那处水榭,那处曾经记录着他所有快乐时光的水榭凉亭,这里隐藏着他心底最浓重的快乐和悲伤。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他心里有些不悦,这里……他是明令禁止人入内的。
慕长宁快步的走过去,却发现是坐在轮椅上的吴九一,一下子,慕长宁缓和下来。
分明开始自己还不愿意让他进入这里,而经历了守护丰城后,却莫名的对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产生了说不出来的依赖。
他走进吴九一,吴九一身上披着厚厚的皮裘,头靠在轮椅背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眸,却说不出的悲伤。
“先生……”慕长宁禁不住呼唤道。
吴九一猛然从回忆中惊醒,然后转动轮椅,看到慕长宁,有些不好意的说道:“世子,九一无意冒犯,只是这里……”
“没关系。”慕长宁打断吴九一的话。
二人便这样静静的望着,慕长宁有些尴尬。
“我……怕是要辜负先生的嘱托了。”慕长宁忽然低下头说着。
吴九一看着慕长宁脸上的微红,轻声问道:“琳琅?”
“是,我没法欺骗琳琅,她不同于别的皇室公主,她那么善良。”慕长宁深深的说着,眼眸中满是怜惜。
吴九一听后,笑了,然后说道:“正是因为琳琅善良,所以才值得世子去守护,九一并没有让世子欺骗她,而是让像爱护自己一样去爱护呵护她……其他的也便会水到渠成。”
……
又过了几天,君临和平江回来了。
如同吴九一所料,空手而回。
君临没有想到顾云城竟然将玉玺藏的如此隐秘,自己亲自去找寻都是空手而归。
君临阴沉着脸,对着吴九一说道:“血玉换玉玺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
吴九一浅笑着看着那样有些挫败感的君临,温柔的靠着他的胸膛,深深的说着:“莫急……我们已经开始了,这便离着结束不远了,等结束了,我们便去迷踪山……”
君临紧紧的抱着吴九一,仰着头,悲伤的想着,这样也好,早些结束,多些同她在一起的时间,这样即便是自己死了,将她独留在这人世间,也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一日,平江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慌张。
“阁主,先生,东陵顾云城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平江急切的说着。
吴九一眉头一锁,忙问道:“怎么说?”
平江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君临,然后说道:“顾云城说……说让先生去东陵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