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皇甫青云猛然的想起来,君临……居然是那个人……
怎么会是他?
皇甫青云回忆汹涌而来,眼眸定定的看着君临消失在那拐角处黑暗里的背影。
似乎他也记得自己是谁,否则自己同他第一次接触时,他的眼里不会徒生出那样厌恶的情绪,一直这么多年,皇甫青云依旧记得,那种莫名的厌恶。
青峰推着吴九一往回走着,红鸢将加了新炭的暖手炉放在吴九一手中,碰到吴九一的手,冰冷。
“先生,你的手比平日里更凉了。”红鸢有些心疼的说着。
“无碍,对了,耀侯爷如何了?”吴九一婆娑着那暖手炉,轻声问着。
红鸢回答着:“侯爷……有些低沉。”
吴九一微不可为的叹息,然后点了点头,说着:“最近若是没什么事情,时常去耀侯爷那里走动走动,同他说说话。”
“先生我……”红鸢有些脸红,尴尬的说。
吴九一笑了,柔和的说着:“又没让你以身相许,急什么,以后娶我们红鸢的可不能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红鸢从未想过离开先生。”红鸢眉头微蹙,认真的说。
吴九一笑着扫过红鸢和青峰,喃喃的说着:“你们……终究是要嫁人的……”
说完那话,便自己转动轮椅,上前走着,后面跟着红鸢和青峰有些不知所以。
脚步声响,君临跟了上来,带着还未散去的煞气。
君临在见到吴九一的一瞬间,掩去了所有煞气,平和的说着:“他是来为血玉宿血的……”
吴九一听后,不禁眉头微微蹙起,微眯着眼眸嘲讽的说道:“他会有如此好心?总让人心里发毛……”
君临没有言语,推着吴九一进了院子,向内厅走去,两人刚刚入了内厅,便听到外面太监恭敬的引领着皇甫青云也进来了,向着旁边的附院走去。
吴九一一挥手,不大的内力将那正厅的门咣当一声关上,那声音在这安静的月夜里格外的响亮。
皇甫青云侧耳听到,却也不在意,只是浅浅的冷笑了一下。
那夜,吴九一在睡梦中冻醒,伸手触碰处凉凉的,起身四处搜寻着,却也没见到君临的身影。
小心的支撑身体上了轮椅后,吴九一滚动轮椅来到门口,轻轻的打开门。
便见到君临穿着中衣独立于那月光下,黄白的月光笼罩着他,没有光芒四射,却寂寥无所依,像极了那悬崖峭壁上孤独的头狼,在月夜里独自哀鸣。
“君临……”吴九一细腻而轻声的呢喃,唤着君临的名字。
带着那月光,君临转过身来,脸上似是带着回忆的痛楚和屈辱情绪转瞬即逝,幽深清亮的眼眸如银河流淌般望着吴九一。
吴九一捕捉到了君临眼底那来不及藏好的情绪,似乎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不愿意碰触,一想起来便疼痛的回忆,一下子吴九一心突兀的疼起来。
吴九一手中那突突跳跃的烛台,衬得她的眉眼更是分明了许多,那双倒映着火苗的眼眸中带着浓郁的婉转而压抑的深情,在这夜里璀璨无比。
君临那么温柔的扬起笑脸,缓慢的走过去。
“有我在……”吴九一柔软的声音流淌进君临的心里。
“还好有你在……”君临将头深深的埋入吴九一那微凉的肩窝里。
感受到吴九一身上的寒凉后,君临轻柔的将吴九一抱起来,搂进怀里,回手关上了门,吹灭烛火,相拥入眠。
君临不说,吴九一却也感受到了上次君临如此时,同样是在见到皇甫青云之后,还有君临每次见到皇甫青云时,眼底深深的厌恶,吴九一都记在心里,只是君临不讲,他便不问。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吴九一裹着皮裘,正同君临在院子里下棋。
朱红漆门外有些喧闹,门一开,凌熠便带着几个太监走了来了。
来到吴九一和君临面前,那几个太监放下箱子,凌熠打开,层层隔断中,尽是奇珍异宝。
“先生,我南楚虽然不同北冥一般骁勇善战,但是奇珍异宝却也不比其他国家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凌熠满脸堆笑的说着。
吴九一正抿着杯盏中的桃花酒,眼眸扫了一眼那些奇珍异宝,心里暗暗的琢磨着,凌熠这是害怕自己被皇甫青云抢了去,这一大早便来送礼。
南楚今年大旱,百姓几乎颗粒无收,放眼南楚境内,尽是灾民,若是这些奇珍异宝可以用来赈灾会是如何。
“皇上客气了,九一谢过皇上了。”吴九一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峰,青峰便让身后的几个太监将那珍宝抬进了内厅。
红鸢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吴九一和君临对弈的桌子旁。
“皇上请坐。”吴九一平和的说着。
凌熠笑着坐下,然后看了两眼那棋盘上的战局,看了半晌顿觉得高手对弈,确实奇妙无穷,想到那日自己同吴九一在风月居里对弈,简直是班门弄斧。
君临看了一眼平江,平江立刻上前小心的扯了那棋局,红鸢上来茶水。
凌熠笑的有些讨好,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九一先生……昨日二殿下……”
吴九一摇头,笑道:“九一向来善始善终,助你南楚,定让南楚繁荣昌盛。”
听了吴九一的话,凌熠喜笑颜开极了。
“皇上今日来,可是求治国之法?”吴九一却也不同凌熠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正是……正是……”凌熠忙点头说道。
吴九一伸出白皙的手指,蘸着茶水,轻轻的在那红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
用仁,用人。
“用仁,用人?”凌熠疑惑的念叨着。
吴九一沙哑的声音解释着:“所谓‘仁’便是仁慈、仁爱,说的是若要想长久的坐稳皇位仅仅依靠严苛的杂税和历法来压制百姓是不可行的,要用宽厚仁慈的心来对待国家和人民,让百姓爱戴统治者,拥护统治者。”
凌熠认真的听着,连连点头,就连旁边的君临听到吴九一的言语,却也都凝神的思考着。
吴九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第二个‘人’便是良臣和忠将,所谓良臣,便是那些广受百姓爱戴的大臣,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定然官德清明,统治者用这些人,民间稳固百姓基础,朝堂之上也是一片清正之风,一举两得。”
凌熠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着头,君临的最角也饶有兴趣的勾起。
凌熠转动眼珠,说道:“忠将是不是就是忠心朕的大臣?”
“皇上英明,忠将便是忠于南楚,忠于皇上的将士,统治者的麾下莫不可有外心之人。”吴九一深深的说着。
凌熠像是受益匪浅一般,眼眸似乎都跟着亮了起来。
“听先生一席话,朕便觉得像是白活了一般……简直醍醐灌顶一般。”凌熠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上谬赞了。”吴九一淡淡的说着。
“朕听了先生的话,觉得朕有很多不足,要赶快去拟补,朕先走了。”凌熠匆忙的说着,便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了。
那样子像是求得治国之法,明日便可以使得整个南楚富强起来一样。
“呵呵……”吴九一淡淡的没什么温暖的笑了。
“夫人还有如此治国之才。”君临低声而夸赞的说着,满眼的赞扬之色。
白天里君临极少称呼九一为夫人,看来刚才自己随便说来的话语,的确很让他惊诧。
“不过……凌熠学了去,还哪有凌耀的天地。”君临转而若有所思的说着。
吴九一看着那红木桌子上渐渐散去的字迹,深深的说道:“这四字道理浅显易懂,但是能不能去做就未必了,他凌熠若是真的是一位明君,三年前便是了,还用他人来指点江山?”
君临看向吴九一的眼睛越发的明亮了,这个女人越来越让自己惊艳了。
正说着,一个声音邪魅阴森的响起:“看来熠皇是从九一先生这里得到了锦囊,兴致冲冲的走了。”
皇甫青云话到人也到了。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方才凌熠坐过的位置上,拿过吴九一手边的杯盏,抿了一口里面的桃花酒。
“你若是跟了本殿,便不会日日喝这难以下咽之物”皇甫青云说的冷峻的说着。
君临的眉眼顿时幽深了起来。
“你和君临,我怎会选你?”吴九一换了原来的声音,清亮而嘲讽的反问道。
说那话的时候,吴九一的手是握在君临的手上的,意思很明显,在君临和你皇甫青云之间,我吴九一怎么可能会选你……
那话说的讽刺极了,吴九一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觉得似乎在某个时间,君临同皇甫青云是有过瓜葛的,而这瓜葛却以君临落败而告终,所以吴九一只是想让那个骄傲的君临依旧不低头。
吴九一的话和那只握着君临的手,让皇甫青云眼眸里一凛,随即哈哈大笑,阴冷的逼视着吴九一,诡异的笑着却不带温度的说着:
“选他?我告诉你吴九一,他君临曾经就是本殿下我养的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