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地带的天气终于开始好转,当天空展露出一丝阳光时,文素差点激动的就要抹泪。

这些日子连续闷热多雨,将摄政王那点小病给拖得绵延了许久,至今仍有些不舒服的模样。现在总算见到好征兆,着实让人高兴。

她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照惯例去看看摄政王,就见有人提着一只包裹走进了她的院子。

照旧是一袭素白襦裙,头簪木钗,姿容端雅,正是那日来找摄政王的女子。

文素当即迎了上去,“这位……夫人,是来找我的?”

看她那日与林瑄亲昵非常,应当是夫妻吧,叫夫人该没错。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民妇的确是来找文大人的,大人不必多礼,民妇姓梁名庆德,直呼名姓便是。”

梁庆德?

文素在脑中迅速的搜罗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对她与摄政王之间那所谓的“亲情关系”真是越发迷茫了……

午饭过后,文素熬了一碗补药给摄政王送了过去。

这些日子萧峥清减了不少,脸颊都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坐在那里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颓然,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另一个平阳王。

目视着他喝完药之后,文素方才试探着问了句:“王爷,觉得怎样?”

摄政王自小长于北方,虽然此次生病只是水土不服,但这个时节的南方湿气过重,若不好好调理,将来恐要落下病根,这药便是去湿气的。

萧峥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早已满足不已,点头温和一笑,“文卿熬的药自然是好的。”

文素嘿嘿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其实……这药是那位名唤梁庆德的夫人送来的。”

今早梁庆德来找她正是为了此事,只因萧峥根本不肯相见,这才转而求助于文素。

关于两人之间是何关系,文素心里就跟有千百只爪子在挠似的,所以忍不住将事实说了出来,实际是借以试探。

萧峥听了她的话半天也没做声,直到文素以为惹怒了他,才听他道:“那便多谢她了,不过下次还是请她别来了。”

“呃,是。”文素挫败的叹了口气,看来是得不到答案了。

正准备告辞离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赵全在外怒气腾腾的嚷道:“林先生,在下敬重您是一方英雄,请莫要失了礼数!”

文素闻言一愣,赶忙走过去拉开了门,顿时一阵愕然。

那神仙一般的林瑄正与赵全拉拉扯扯,斯文气质尽毁。见门打开,他立即松了手,一把攘开赵全冲到门口,“退之,今早庆德来找过你,你可见着了?”

萧峥从屋内走至门边,冷哼了一声:“本王说过不愿再见她,你以为是玩笑?”

眼见两人又动火迹象,文素赶忙举手道:“我见着了,她今早来找的是我。”

林瑄闻言,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口气急切的道:“那她人呢?”

萧峥本要因这动作动怒,闻言不禁一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几日我交代过她不要外出,若不是因为惦记着你,她又何必来此?如今定是被那些人抓去了。”

林瑄越说越急,越说越乱,最后干脆松了手就走,一脸慌乱。

萧峥怔忪片刻,猛然道:“赵全,立即调集暗卫随他去找人,一定要找到梁庆德!”

“是,王爷!”

文素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唬的一怔,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一等一直到傍晚时分,赵全才终于回来。他一路快步走到萧峥跟前,开口便道:“王爷,林先生找到了他夫人,不过被泰州知府扣押了。”

泰州本属扬州府管辖,只是因扬州如今落入叛臣之手,才在泰州又设了知府一职,统领周边州县。

一个知府怎会突然扣人?

萧峥微微一想,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必定是因为林瑄揭发了贪官一事。他在屋内踱了几步,忽而一把携了佩剑走出门来,“带本王去看看!”

道路仍旧泥泞,马车行的很慢,萧峥等不及,干脆与赵全一起弃车骑马,飞驰而去。

文素也跟了过去,只有一个劲的在后面催车夫加快赶车速度。好在他们下榻的地方离泰州知府的府邸不远,很快便到了地点。

看到门边徘徊着两匹马,知道摄政王早就到了,她连忙提着裙角跳下了车。

大门洞开,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她一路冲进前院,一抬头就见眼前跪了一地的人,摄政王背对着他站着,手中长剑早已出鞘,寒光凛冽。

她吃了一惊,四下扫视了一圈,只见赵全侧身挡在摄政王前方,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看上去有些印象,应该就是泰州知府。

文素不敢上前,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阵慌乱。

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忽然看见林瑄抱着梁庆德从后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很快便一闪而逝,大概正是传说中的暗卫。

林瑄的脚步很匆忙,怀中的梁庆德无力的垂着手,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文素下意识的就去看摄政王,只见他的背影僵了一僵,下一刻手腕一动,就要朝泰州知府颈边划去,却被赵全慌忙拦下,“王爷,不可,他是朝廷命官啊。”

“哼,此等朝廷命官,杀一百次也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王爷!”文素赶紧上前,指了指梁庆德,“救人要紧。”

萧峥这才垂下了手中长剑,泰州知府早已吓晕了过去,四周跪着的人也是一阵惊慌失措,哭声一片。

“回去!立即找大夫!将泰州知府收押,等候发落!”

几道命令一下,萧峥大步走到林瑄跟前,顿了顿,似有些犹豫,许久才将手中的剑递给赵全,伸手要去接梁庆德。

“退之,我来吧。”林瑄的声音有些疲倦,手紧了紧,似有些防备。

萧峥僵硬的收回了手,凝视着梁庆德时,眼中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疼惜,嘴唇翕张了几下,终是没有做声……

梁庆德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经大夫诊视后吃了药便睡了过去。

林瑄这几日一直忙着治水大事,早已疲累不堪,再分神照顾人实在吃不消。文素不忍心崇拜对象受累,便自荐要照顾梁庆德。

可惜她这个好心人压根熬不住,房中那么安静,梁庆德又睡的那么香,撑到半夜她便半跪在地上,趴着床沿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做了个梦,她梦见有人走进了房间。窗外已泛出鱼肚白,光线不亮,看不分明,但那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告诉她,来的应该是摄政王。

她睁开眼去看他,就见他半跪在床边,握着梁庆德的手轻声唤她,只是声音太小,几乎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他叫的是什么。

“姐姐……”

什么?姐姐?!

摄政王居然有姐姐?

文素差点没惊叫出来。

是了,萧氏皇族男丁不旺,对皇子的重视向来高于女子。深宫中的许多公主几乎只能留下一个名字,有的甚至连母亲是谁都不会记录,除非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诸如和亲之类,才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两行记载。

她明白过来,摄政王要真有个姐姐倒也不算稀奇。

正这么想着,却见摄政王忽然松开了手,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呃,不会是因为被她听到了这个秘密而生气了吧?

文素最忌惮的就是他的强大气场,见状下意识的便要往后缩。

退得正欢,摄政王已到了跟前,蹲下身子一只手在她背后一按,阻止了她的动作,“小心,要撞到桌角了。”

奇怪,梦里听他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温柔。

果然梦都是反的!

迷迷糊糊间大脑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未理清楚,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摄政王给抱了起来,脑袋紧靠着他的胸膛,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文素惊讶,这梦……是不是有点太真了?

摄政王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在地上睡会着凉的,回去吧。”

就这么被他一路抱着出了房门,再进了房门,期间一路吹过的微风叫她猛然清醒过来。

娘嘞,这哪是什么梦啊,压根就是真的啊!

可是躺在摄政王的怀里能表现出什么呢?

文素尽量将自己僵硬的身子放柔再放柔,以显示自己还在沉睡。

萧峥轻轻一笑,将她送到了床上却又不急着离开,就这么坐在床沿,“文卿,本王知道你已经醒了。”

文素继续挺尸,表示您看错了。

“也罢,这样也好,本王可以放心的跟你说说话……”他的声音极低,听来恍若身处幻境,“你没听错,梁庆德的确是本王的姐姐,之所以姓梁,是因她顾念家国。她本姓萧,庆德是其封号,皇女中行九,人称庆德公主。”

“林瑄本是本王的西席先生,在长兄府邸教导本王读书习字,后来却将本王的姐姐拐去了民间,大抵便是这么回事。”

“本王出生的晚,几乎没有父母的记忆,好在还有一个亦兄亦父的长兄,一个亦姊亦母的姐姐,多少弥补了些缺憾。可惜这两人却在先帝即位后不久一个撒手人寰,一个逃出宫门……”

只留他一人,一介少年在朝堂之中苦苦挣扎拼搏,终于到了如今的位置,再见却已物是人非。

短短一番叙述,几乎没有一丝点缀,文素却仿佛透过他孤傲清绝的身影看到了当初那个少年。

权势倾轧,千锤百炼,方才成就他如今长虹贯日的气势。

她怔怔的睁着眼,直到他笑出声来,“如何?不装睡了?”

“唔……”文素缓缓爬坐起来,“王爷恕罪。”

“若本王不宽恕呢?”萧峥缓缓凑近,本是故意捉弄,待鼻尖弥漫她发间的槐花香,忽而记起前一刻温香软玉在怀间的触感,胸口忍不住一阵激荡。

“文卿……”他声音微哑,微薄的光亮下只看得见她明亮的眼眸,吸引着他一点点靠近。

文素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呆呆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关键时刻门外突然传来赵全的一声轻咳,下一刻齐简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王爷,京城派人送来了物资,请王爷与文大人过去检视一番。”

又是他!!!

萧峥握着拳没好气的道:“这是什么时辰你可知道?”

齐简淡定的回答:“天亮了,王爷。”

文素转头朝窗外一看,果然已经露出了阳光。

两个尴尬不已的人稍稍整理一番出了房门,像是为了打破尴尬,萧峥咳了一声道:“此次借财一事全是文卿的功劳,待回京之后,本王会重重有赏的。”

文素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尴尬什么早忘了。一边的齐简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也被她给无视了。

三人拐过回廊,刚要进入前厅,走在前面的摄政王忽然停下了脚步,正对着前厅大门面露不悦。

文素疑惑的走上前去,探头朝内一看,立即惊讶的唤出声来:“朝卿?你怎么来了?”

刘珂一脸喜悦的迎上前来给摄政王见礼,“下官奉平阳王之命押送物资前来。”

“平阳王叫你来的?”萧峥捏了捏拳,“很好……”

书房内,萧峥端坐桌前,白袍宽松,绣着暗金蟒纹的袖口铺在桌面上,手指捏着奏折心不在焉。

等到第五十八次翻开奏折又合上,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对外唤了一声:“赵全!”

“是的王爷,文大人同刘大人一起出去了。”门外的赵全默默抱头,王爷您还要问多少遍?

萧峥咬了咬牙,三天了,不是接风洗尘就是四处转悠,两人有这么要好么?他冷哼了一声,拍桌道:“去把她给本王叫回来!”

“是!”赵全闻言一个激灵站直身子,热泪盈眶。

您老早该下决心了,可折磨死人了!

天气开始使劲的放晴,还有不久便是夏末了,阳光照在身上一阵阵的炎热,不过比起之前的阴沉潮湿可要好多了。

文素正带着刘珂在江边转悠,好歹也算半个当地人,总要尽些地主之谊不是?

在溜达的这几个时辰之内,有不少周边官员借路过之名前来同她搭讪,估计是因为泰州知府那件事而慌了神,想从她这儿打探消息,但都被她给忽悠了过去。

如今林瑄与梁庆德都被好生保护着,还不到与这些人正面交锋的时候,自然是能避则避。

在江边游荡了一阵,到了林瑄指挥筑堤的地方,二人不便打扰,就站在江边闲话。

“对面便是我长大的地方啦。”文素遥遥一指,江面宽阔,只能看到对面隐隐冒出的一处塔尖。

刘珂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顿时有感而发,出口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文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身边忽然有人走近,她转头,就见林瑄带着笑意看着自己,衣袖高挽,一身泥水,却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俊雅。

“当日有劳文大人熬夜照顾内子,在下还未曾道谢。”

“林先生客气了。”文素赶忙回了一礼。

林瑄瞥了一眼旁边仍旧沉浸在诗词世界中的刘珂,笑了笑,“文大人刚才面带怔忪,是不喜欢这首诗么?”

“怎么会?”文素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江南虽好,于我却是徒增悲伤罢了。”她指了指对面,“那里还孤孤单单的葬着家父,奈何我却不能回去扫墓祭拜。”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一说,林瑄不禁也心生感慨。

“对了,说起来,家父还认识林先生呢。”

“哦?”林瑄十分意外,“令尊是……”

文素有些赧然,“家父名唤金池,只是一介布衣书生,恐怕先生早已不记得了。”

“文金池?”林瑄微微一愣,脑中忽然浮上那柔弱书生的模样……

正在这当口,身负重任的赵全终于赶到,老远便对文素招手,“文大人,王爷正急召您回去呢。”

文素闻言赶忙应下,却不知隐于暗处伺机而动的几位官员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回去要谈什么急事啊啊啊啊……

林瑄仍旧立在原地,目送着文素渐渐远离,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金池,金池……是啊,金麟岂是池中物。想不到她竟是文家之后……”

一张圆桌,文素与萧峥相对坐着,面前放着一封信,正是当日林瑄托文素转交的那封。

“王爷叫下官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文素暗暗撇嘴,自从那晚之后,看到他就尴尬,好不容易躲一下还被提溜了回来。

好吧,回来就回来,您老拿封信出来算个什么紧急大事嘛。

萧峥见她神情不耐,顿时胸中醋意大发,伸手重重的点了点桌面,“自己拆开看!”

文素被他这语气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取过信拆开看了一遍。

一串名单。

“王爷,这大概是贪官的名单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萧峥气闷的叹了口气,“你看清楚,这里面的名单有两份,上面一份与那日本王召见的官员吻合,除去齐简这个新到的知县之外,几乎全都占了。而下面一份却只有几人,其中泰州知府名列首位,本王叫你看的便是这第二份名单。”

听他这么一解释,文素才感到奇怪,连忙又去看了一遍下面的几行名单,发现右下角竟然有个小小的“兵”字。

“如何,发现了?”萧峥没好气的道:“林彦纯此人最喜欢装神弄鬼,有事却不直说,只写个兵字,算什么?!”

文素好意宽慰:“怕是担心信件落入他人之手而惹来杀身之祸吧,毕竟他还得照顾林夫人呢。”

萧峥这才缓和了神色,“说来林彦纯也确实谨小慎微,今日临出门前还嘱咐本王近期莫要出门。”

林瑄的意思是,泰州知府那日本想不到摄政王会插手此事才敢对梁庆德下手,所以那件事其实算是为除贪一事打开了缺口,但同时必然也已经打草惊蛇,所以奉劝萧峥近期不要外出,恐防遇上什么意外。

莫非这个兵字便是指的这个?

对此萧峥自然是不屑的,且不说他附近防守严密,便是那些贪官污吏,难不成已经胆大到如斯地步?

文素一时也摸不着头脑,皱着眉苦苦思索。

萧峥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撇去心中杂事,再看对面的女子,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这几日她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吧?躲着自己,却跟那书呆子在一起,算是什么意思?

眸中光芒轻轻一闪,他放下手中茶盏,咳了一声道:“文卿,朝卿来此已有些时日了,可曾言明何时返京呐?”

“啊?”文素被打断了思绪,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怔愕的表情落入他眼中,自然又引来一丝不快。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心中虽然波涛汹涌,面上却还是一片沉静,萧峥拂袖起身,淡淡道:“本王觉得他该回去了。”

文素自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垂着头嗯了一声。

实际上她对刘珂还是怀着一点儿心思的。虽然那晚摄政王跟她差点在某些特定环境特定心理的烘托下发生一些不应该发生的小插曲,但是她内心深处始终还是觉得刘珂比较适合自己。

所以在这个大背景下,她其实正试图于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跟这个保皇党发生点不可言明的关系。

关于这类关系,她的阐述是——目前地下发展,新政结束后走上台面,继而开花结果。

规划的倒是不错,奈何默契是关键啊。

要说默契,换做平阳王的话,估计一个眼神两人就达成共识了,可惜偏偏这最适合她的人是个一根筋,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两人相处这几日,面对刘珂时不时递过来的眼神,她有时真恨不得上前揪住他领口一阵猛摇,你到底能不能弯一点肠子啊?

可现在倒好,直接没机会了。

最后消息还是文素送去的。

大晚上的,刘珂正在客房中津津有味的挑灯夜读,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就变了。

他是老实人,摄政王一表明态度让他离开,他自然不好强留。只是心中对文素十分不舍,见她这阵子瘦了不少,更是心疼不已,奈何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体贴话。

文素自己也难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站在门边欲言又止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那不可言明的关系给阐述出来。

夜色深浓,两人就这么隔着道门槛相对站着,俱是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直到听见远处赵全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咳才算终止。

看来摄政王很不放心她跟保皇党之间的来往。文素叹了口气,举步欲走,一时又不知从何来了勇气,几步返回,凑到刘珂耳边低语了句:“你上次的醉话若记得,回京等我答复,若不记得便算了,千万莫要多想。”

说这话着实需要勇气,她一说完就扭头跑开了,脸红的如西红柿一般。

刘珂在原地怔忪许久,回味许久,继而一颗心美上了天。

他如何不记得?那些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曾忘,等她的回复是何意?是要答应了?

这忽来的一出着实叫刘珂兴奋,以致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可第二天辞行之时却仍旧精神奕奕。

可惜摄政王亲自相送,还一直送到了城门口,叫他根本没有机会与文素话别,心中委实失望,走向马车时简直是一步三回头,五步一徘徊。

登上马车之际,齐简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朝卿兄,据我连日以来的观察,文大人与摄政王之间……似有些不清不楚啊。”

刘珂不高兴了,劈头便问:“如何不清不楚?”

齐简转头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政王与文素,压低声音道:“我已不止一次发现他们二人同处一室了,听闻有一回还在一起通宵了……”

“不可能!”刘珂心中郁堵,忿忿的爬上马车,心中一遍遍回荡着文素昨晚与他说的话,表示坚决不信。

齐简叹了口气,“也罢,我本也是好意,总之你要有个数才是。”

刘珂一把放下车帘,他有数的很,等回了京城你就知道了!

马车驶动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挑帘朝文素看去,城门边上,她站在摄政王身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他安心不少,缓缓放下车帘,却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蓦地羞红了脸,心中一个劲的默念:等你回京等你回京等你回京……

目送着马车走远,萧峥转头瞥了一眼文素,见她神色如常,才算舒服了些。

正打算回去,赵全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他顿时一惊,拉着文素便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