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们的倾尽全力,当真无用至极(1/1)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们的倾尽全力,当真无用至极

十七人齐齐而动,那样的高手编织了一道死亡的网,密不透风地罩向她。

生性喜杀戮的方觉浅,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机会,可以挥动手中双刀,不顾任何后果,疯狂地宣泄体内那些叫嚣着要破体而出的杀意,那些如同正燃烧着她灵魂,她生命的悸动,温热而亲切,包裹她,亲吻她,并且毁灭她。

就似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一般,方觉浅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这样的感受,死神的镰刀就在她头顶,他再用力一点点,就能收割她的生命,她与死神共舞,并轻慢地嘲弄着死神的不自量力。

直到她的双眼彻底变得通红,连漆黑的瞳仁都快认不出来时,她突然笑起来,笑意娇媚而妖娆,带着无比的嚣张与诡艳,此刻的她,不再有任何理智,杀戮的本能驱使她往前。

她与玉枭合为一体,她本身便是最锋利的武器。

守候在神修之地的守卫,见过无数疯子,没过像她这样的,好像不再是一个人,只是一具不知疼不知痛不知后退的木偶,并且拥有,巨大的杀伤力。

不会有任何正常人,在左臂都快要断掉,一条腿瘸掉,身负百道伤口,依然战意昂然,悍勇无畏的。

她用尽她可以用的一切手段去杀人,就像是她无比精通杀人之术,不再仅仅用刀,也许是双手抠下对方的眼睛,也是推着已经刺入了她身体的长刀,只为杀了紧贴她背后的人。

她是个妖物。

当她用玉枭穿透最后一个人额头的时候,那人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她。

并不是绝望,而是难以相信。

她挑起饮过血的红唇,对那人说:“垃圾。”

最后一个人倒下,她还站着,活着的人就是赢家。

这个地方在喧嚣了一整夜后,又恢复了它的宁静,比过往时分更加深刻的宁静。

满地的尸体会化作花丛的肥料,死去的人从来不足惜。

神修之地并无神枢,传说中在此闭关的神枢,根本不存在,方觉浅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像是要把她仅存的生命也一并呕出来一般,受伤的地方皮肉翻卷,很多处可见白骨。

天已经亮了,荧火虫都不见了。

早就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两个时辰。

没有人来救她。

她笑了笑,怎么能指望有人来救她?

那扇石门她不知如何打开,哪怕杀了这些人又怎么样呢,是不是依旧要被困在这里?

这样想着,她往那间茅房爬去,至少看一看那里,那位神秘的神枢大人,有没有留下常用药物之类的。

她推开那茅屋的门,发现里面一桌一椅一床而已,除此灰尘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有个后门,她打开后门,长长一条暗道。

沿着暗道不知走了多久,又是一扇门。

再打开这扇门的时候,荒唐而可笑。

这里是岁宁街后街。

方觉浅从漫长的沉睡中,于神祭日醒过来时,便是在此处。

真像一个轮回。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沉睡,也没有谁在远处的祭神台高声颂唱。

那扇门开在墙上,合上之后,方觉浅再也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好像只能从里面打开似的。

外面日光倾城,照耀大地,清晨苏醒过来的凤台城正展现在她的活力与生机。

她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喧哗吵闹,人们对她指指点点,看她像个血人一般古怪可怕,掩着鼻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她却觉得,恍如重生。

她不知她是怎么撑回公子府的,好像是一路爬,也好像是一路扶着墙,神智不清了,记不得了,只是好像所有人对她这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充满了恐惧,避之不及。

那时候的抉月正在问王轻候,小公子敢不敢,与我闯神殿。

还没等到王轻候的回答,浑身浴血,几乎要无法被认出来的方觉浅出现在门口。

众人大惊,大呼,方姑娘,阿浅。

王轻候再未控制自己,疯了般冲上去接住就要倒下的方觉浅,触手之处全是血,她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王轻候半晌说不出话,只一颗心,疯狂地跳动,跳得好像要爆裂他心脏,分不清是痛还是紧张,他全身都绷紧,血液似逆行般冲上他头顶。

方觉浅却推开他,自己走了进去。

“阿浅……”王轻候望着她背影,伸着空荡荡沾满血的手,声音都喑哑。

抉月怔在当场,手脚冰凉,难以出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所有人都还困在如何救她的难题上时,她自己单枪匹马,杀了回来。

花漫时迎上去,伸着双手想扶她,却又怕碰到她任何痛处,只知道流眼泪,哭得肝肠寸断,难以自持:“阿浅,阿浅你还好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的尽了全力想去救你,对不起……”

方觉浅笑了笑:“那你们的倾尽全力,当真是无用至极呢。”

她一句话,让所有能言善辩者,都变成哑巴。

所有人都看着她,所有人都满心愧疚,看看她便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闯过了怎样的生死杀伐。

但那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没有。

她独自一人,面对死神。

说她没有半分委屈,谁也不会信。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看着她一步一个血印,拖行在地,身上的衣服也在滴血,看她走向小厨房,满是鲜血的手抓了一把面扔进开水里,打了两个鸡蛋。

撑着她活下来的执念,是一定要回来吃一碗鸡蛋面。

她以前是那样强大的人,一个打十个,百个人都不在话下,此刻却连筷子都握不住,凝成一缕一缕的血滴进面汤里,溶溶化开成道道血丝,断开的指骨奇怪的扭曲着。

万分艰难地她喂自己吃了一口面,筷子便掉落在地上,她靠着墙慢慢滑落坐下,头靠墙壁上,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圆满了。

王轻候抱住倒下昏迷的她,咬着牙,轻声说:“活着回来了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