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苏宁易在书房陪老爷子说话,苏博苏文自然也是要陪着,苏雅拉着顾文鸢去了北苑,说是要看看她跟苏宁易的新房。
苏情虽然不情不愿的,也被李凤凝拉了过去。
顾文鸢推开门进去,这里变得跟以前大相廷颈,北苑是独栋别墅,以前苏宁易不常回来,再加上这里的设计装修简约,变得冷冷清清。
而现在,她却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从二楼绵延而下的红色绸带,地上的地毯都被换成喜庆的大红色,一楼的家具也特地换成了中国风。
“这里好漂亮!”苏雅第一个冲进去,虽然多用大红色,却不显俗气。
“你给我小心点,别给碰脏碰坏了。”李凤凝对着她叫道。
顾文鸢踩在地毯上,头顶的水晶灯被换成了红宝石,上头还挂上了红色绸带,茶几上的桌布也换成了红色蕾丝桌布。
这完全不是简单装修一下,直接是重新翻新啊。
“文鸢你看看哪儿不满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也不懂,就按照我们老一辈的来布置,会不会太土?”李凤凝伸手整理了一下沙发。
“没有没有,很漂亮!”她赶忙答道。
苏情就那样站在大厅里,看着满目春风般的颜色,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她能改变的了。
“大嫂,我们去主卧看看。”苏雅拉着顾文鸢就要往楼上去。
李凤凝赶忙抓住她,“你给我小心点,文鸢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不许拉你大嫂跑。”
苏雅这才想起来,吐了吐舌头,“我给忘了。”
顾文鸢随着苏雅一起上楼,本来以为楼下已经够惊喜的了,没想到卧室里都很惊喜。
原本安置在房间中央的水床已经被换成了偌大的帝王床,床头复古的设计,床顶上还挂上了红色帐帷,红色的手工刺绣喜被,上头龙凤呈祥的图案绣的精致。
墙纸也被换成了暗红色,梳妆台的镜子上贴着手工剪的喜字。
顾文鸢伸手拉开被子,果然下头还放了些东西。
红栆,桂圆,花生,早生贵子。
“这些也都是以前的意头,虽然你已经怀孕了,但是还是不能废了。”李凤凝解释道。
“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二婶。”
李凤凝才想起来前院还有些需要变动的,就让顾文鸢一个人在这看看,等着苏宁易过来接她,自己带着苏雅匆匆走了。
她坐在大床上,看着面前的一切,很多事情都是不能估计的,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她当初跟苏宁易的模样,转眼间他们已经要结婚了。
苏情站在卧室外,她想如果是她结婚的话,老爷子也会安排他们这样给她忙碌吧。
“文……大嫂。”她轻声叫了句。
顾文鸢回头就看到她在门口,苏情这个人,如果她不说话的话,存在感是很低的。
“嗯,你进来吧,我还以为你跟二婶一起去了呢。”
苏情迈着脚步走进来,他人的婚房,真的让她极度不舒服。
“这真漂亮。”她仰头四看,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顾文鸢知道她喜欢苏宁易,这样的场面在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苏情给人的感觉就是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感觉。
她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你坐吧,咱们两好像也没怎么说过话。”
苏情规矩的坐下,顾文鸢一阵惊叹,原来真的有人过的那么礼貌,按照她平时的观察,苏情好像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啊,我都没见过你出去玩。”顾文鸢开始没话找话。
“做衣服,刺绣。”
这年代的确刺绣是不常见得了,尤其还是中国传统的刺绣。
顾文鸢才想起来苏雅说过,苏情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没有去过学校,除了家里的人几乎不接触外人。
“那你不做衣服的时候喜欢干嘛?”
“看书。”
“这两天你在看什么书啊?”
“《女戒》。”
顾文鸢嘴角抽了抽,聊不下去了,她吃多了才来跟苏情找话说,根本不是一个思想层面上的人。
跟活在古代是一样的感觉。
她无奈的拿起琉璃台面上佣人刚拿进来给她吃的果盘,插了块火龙果放进嘴里。
“你爱易哥哥吗?”
苏情这句话问出来,冷不丁的咽了顾文鸢一下,她用力的吞下口里的水果,伸手拍拍胸口。
“你为什么这样问?”
苏情自顾自的开口,眼神迷离,“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告诉我,我以后会成为他的孙媳妇,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说过我会嫁给谁,但是我知道,我只想嫁给他。”
顾文鸢看着她陷入回忆里的模样,灯光打在她身上,变得格外柔和。
“为了嫁给他,我开始学习那些繁琐的规矩,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声笑,吃东西有吃东西的规矩,放弃了外出学习的机会,努力的去成为爷爷满意的孙媳妇。”
为了成为苏宁易的妻子,她付出了太多,掩盖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努力活成老爷子想要的模样,可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得到他。
“他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对于他而言,都不如雅雅,后来他去了桐城,大伯父给他定下了婚约,他眼里心里护着的只有你一个,七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我以为我又机会的。”苏情低着头,一字一句的控诉。
顾文鸢没有说话,就当作是聆听她的难过,包容她的痛苦,继续看着她宣泄。
“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爱你,他能爱你这么多年,不计较你的过错,我很嫉妒,嫉妒的快疯了。”
在苏宁易的心里,顾文鸢一直扎根,挥之不去,她很自豪自己爱上的是这么一个深情的男人,又很后悔他这么长情。
“你恨我吗?”顾文鸢慢慢开口,原来她感受到的苏情对她的敌意,不是她在乱想,某种意义上,苏情真的不喜欢她。
“恨过,我恨的是你七年前把他扔下,你知道他在英国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他每天泡在酒里,过的浑浑噩噩,每次喝醉念的都是那句话,为什么不要我。”
苏情还记得她去看过苏宁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明白了苏宁易心里放不下任何女人,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堵死了,别人再也进不去。
顾文鸢当然知道,当初分别后,痛的不仅她一个人,苏宁易的疼,只会比她更加重。
“后来我就在想,你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你要不起他的情深似海,要不起他的一世风情,所以我从心底里排斥你,怨恨你。”
乔宓当初就是这样的心思,容不下别人糟践了自己心头的宝贝,所以在重逢后很不待见她。
“我知道,我也恨我自己。”她低头苦笑。
前些日子文娆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她特地去查了,才明白了当年的始末,顾文鸢从来没有背叛,她只是为自己的良心做了一次选择而已。
“你后悔吗?”苏情抬头问道。
后悔吗,后悔当初弃了苏宁易,让所有人痛苦,后悔当初没有自私的为自己的幸福考虑,这点在顾文鸢的世界里,向来都是清晰的。
“我不后悔,就算再多十年,四十年,我都不会后悔。”
苏情明白了为什么苏博会那么喜欢她,乔宓会那么宠她,顾文鸢跟她相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活出了自己的样子,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如果那件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做出跟顾文鸢不一样的选择,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
她不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赔上自己的幸福,这或许就是苏宁易不会爱上她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你们所有的痛苦,那七年里,你们两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互相挂念,这就是我自始至终插不进去的理由,他相信你,所以七年后还会回来找你。”
苏宁易给了她七年的时间,去偿还她的愧疚,去做到问心无愧的能爱他,这样的境界,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现在她也该放手了,顾文鸢能给苏宁易的幸福,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只有在她身边,苏宁易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她没必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别让他难过,别再让他经历以前的痛苦。”苏情的话很诚恳,眼里透着真诚。
“会的,因为他也是我的幸福。”
苏情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她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觉得格外轻松。
“你可以试着,去过自己的生活,别人的想法,不一定是你想要的。”顾文鸢劝道。
苏情看样子活的并不高兴,就连喝口水都是那么压抑的沉重,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不是那么简单的。”苏情轻然开口。
看着她离开,顾文鸢心里头感慨颇多,顾老爷子从小就没给她太多条规,让她根据自己的想法成长,她比苏情要幸运的多。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反抗,造就成了这样的性格,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苏宁易回到北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一个人走在石子路上,只听到山泉流动的潺潺水声。
被打开的路灯照射出整个院子的景色,这里就算连落叶都会被佣人清扫的干干净净,秋天本就是萧条的季节,为了不让院子看上去死气沉沉,每年苏宅都会购进一批菊花放在通往各苑的石板路上。
绿色黄色白色,都开的很不错,枝叶也被花匠修剪的很好。
北苑门口有个池塘,那里用黄梨木盖了个亭子,平时他不在,也没人敢往那去。
他有过时,就感觉有道黑影站在那里,身形修长,男人眯起眼,这人看上去有点熟悉。
“不过来一起坐坐?”一道性感的男声传过来。
苏宁易迈开步子往那里过去,大理石的桌子上摆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开口的男人手上握着酒杯摇晃,里头猩红色的液体流动。
“等我?”苏宁易淡然开口。
“喝一杯?”男人指指桌上的另一个空着的酒杯示意。
苏宁易伸手拉过去,往杯子里到了半杯,端在手里。
“这两天公司情况不太好,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可能是看到顾文鸢怀孕了,怕她生下苏家第一个重孙,到时候老爷子一个高兴给了她股权,他们就都玩完了。”男人靠在木头柱子上,低头看着不远处的池塘。
苏宁易眼眸一冷,抬头喝了口酒,“有些事情,的确应该准备下来了。”
男人伸过酒杯,跟他碰了碰杯子,“祝我们,旗开得胜。”
宁峰市中心,别墅区,尚家。
尚俊下了班回到家就看到家里空空如也,他手上的石膏还没拆下来,但是公司事情挺多的,就先去上班了。
钟点工已经下班了,他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间,尚同阮都会在这里看电视的。
“爸。”他一面爬上楼梯一面叫道。
走到主卧门口,他伸手拉开卧室门,衣帽间的灯开着,他沿着光线走进去就看到尚同阮站在镜子前上下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
周边散落了好几套西装,各种颜色的都有。
“爸,你在做什么?”
尚同阮转过身来,“小俊,你看看我穿这套去参加文鸢的婚礼怎么样?”
尚俊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挑后天去参加顾文鸢的婚礼要穿什么,什么样的大场面也没见过他这么紧张。
“挺帅的。”
“真的吗?”说着尚同阮还伸手拉了拉领口,看看镜子里。
尚俊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头有点酸涩,尚同阮心里对顾文鸢的愧疚,是无法弥补的。
“其实您可以告诉她的。”他开口说道。
以顾文鸢那样的性格,会很容易接受尚同阮的,那孩子看上去就不像记仇的人。
听到他的话,尚同阮身形跨下来,有些叹息。
“不了,我还是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了,她现在过的很幸福。”
那孩子经历的太多了,还是不要再去毁了她平静的生活。
“可是你瞒不住苏宁易的。”
那男人眼睛毒,心思也缜密的可怕,就算顾文鸢不怀疑,他也会自己去查。
“没事的,他是真心对文鸢好就可以。”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尚俊无话可说,愧疚是束缚人思想的东西,改变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