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开心的玩到半夜才沉沉睡去,嘉庆子坐在床边还未离去,看着她即使沉入梦乡也满是笑容的勾着唇角,伸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碎发,可手刚刚伸出,太阳穴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铭刻于心的记忆瞬间在脑中放大,比前世的亲身经历还要深刻十倍。
嘉庆子刚开始还只是微拧剑眉,可渐渐的疼痛加剧,表情也越发痛苦狰狞,回忆中的喜怒悲愁一瞬间统统涌上心头,纠缠于心,让他心慌意乱,哭笑无措。
嘉庆子身体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双手用力的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嘴角挂着笑意,眼泪却又不自主的倾流而出,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哭笑出声时,那股莫名的疼痛与记忆又转瞬间消失无影,似是根本没有存在过,脸颊上的泪水也只是幻觉一般。
嘉庆子闭起眼深呼了两口气,他前些时日就有过突然莫名的头疼,只是症状不如今日来的猛烈。睁开眼望向无忧不安的睡颜,站起身重新伸手拂去她额前的乱发,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他机会的代价,即使这代价痛彻心扉,他也甘之如饴。
嘉庆子回想起刚才脑中闪现的回忆,自从与无忧相遇开始,甚至是从无忧出生开始,他已有许久没有再痴迷的靠着回忆支撑,而乔冷若这个名字也有许久没有出现在嘴边。
……
乔冷若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见到那个妇人之事。
确如上次朱志均所说,那妇人回家后没钱看大夫,只是自己简单包扎了便没再多管,直到晚上开始高烧不退,只能用些土方法退热,最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这条腿却也瘸了。
那妇人的丈夫姓钱,众人都叫她钱大嫂,一家四口是石老爷家的佃户,租地种田的老实人。本来生活就艰辛,辛苦劳作后的收成几乎全部都要上交石府,留下的一点点粮食连肚子都填不饱。
钱大嫂自那日瘸了腿之后,家里又少了一个劳动力,生活更加难以维持,加上今年雨水不好,收成骤减,上交石府的收成不够数量,石老爷一发火,就把钱老大打了个半死,还收回了田地,将他们一家四口贬到田庄上给其他佃户做饭洗衣。
因为石府握着他们一家人的卖身契,所以也不敢反抗争辩,更加不敢跑,只能默默忍着。他们在田庄上不仅经常被打骂,还没有饭吃,所以钱大嫂只好带着孩子挖些野菜来填肚子,没想到又见到了救命恩人。乔冷若把抓到的鱼全部给了他们,抹着眼泪默默走了。
第二日早上,乔冷若和朱志均到隐居时就被告知,师傅和老师回来了,此刻正在卧房休息,想是几日车马劳顿都没能睡个好觉。若儿和朱志均乖乖的各自做着事,不去打扰他们。
直到午饭时两老人才同时从卧房出来,乔冷若才和朱志均上前磕头问安。
马慈几日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徒弟很是热情,不停的问她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可有把他的药整理晒好?范经文就淡定许多,只简单的问了几句功课作业。
“这个给你。”范经文递过一个长型木盒,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山水图案,朱志均恭敬的俯身接过,不解的望着老师。
“为师知道昨日是你的生辰,这是你拜师以来的第一个生辰,为师赶不及回来为你庆贺,这是送你的礼物,打开来看看。”
朱志均小心的打开盒盖,若儿也好奇的凑过头来,不知道范伯伯会送什么礼物。
没想到居然是出自京师文轩阁的紫毫笔,共有三只,型号大小不同,整齐摆放在木盒中。
紫毫笔是毛笔中最为昂贵的一种,是用野兔项背之毫制作而成,笔头尖锐锋利,弹性十足。笔杆采用的湘妃竹,表面布满紫褐色斑点,一看就是制作精良的上等毛笔。
朱志均受宠若惊的低头磕了两个响头,这才起身谢谢老师。
“你如今初学时不可使用这等好笔,等你能用劣笔写出好字时,再用它便会更加称手。”
“是,学生记住了。”朱志均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木盒,脸上笑开了花。
“老夫也没有给你小子准备什么礼物,这次回京师,让家里女眷买了两匹云锦,一匹是给若儿的,另一匹你便拿回家给你娘亲吧,你的生辰也是你母亲的受难日。”
朱志均谢了礼,从甘姜手中接过。云锦色彩艳丽,清凉丝滑,是京师里豪门贵族家夫人小姐的最爱。用它裁制的夏衣,不仅华丽精致,凉爽不生汗渍,还能让穿者肌肤生香,所以时常供不应求,这两匹定也是来之不易。
乔冷若开心的合不拢嘴,扯出一截比在身上问着:“好看吗好看吗?”活泼可爱的样子逗乐了众人,不停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手舞足蹈。
甘姜生动有趣的说着他们回京几日的趣事,乔冷若也是好奇的认真听着,时不时哈哈大笑起来,朱志均坐在一旁小椅上静静听着,他向来话不多,偶尔跟着乔冷若附和两句。
自从拜了范博士为师,来了隐居,遇见若儿起,他的人生开始发生转折,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安心、温暖、与平和。
原来自己的生辰也是个值得开心,值得庆贺的日子。自己并非多余不被需要,这世上还有真心喜爱关心自己的人,生活不只有听不完的训斥和母亲叹不尽的哀伤,还有许多珍贵的东西值得他去追求,去守护。
朱志均贪恋上了这样的生活,什么怨恨,什么不甘,他通通都不在意,只想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和若儿,老师一起简单快乐的生活下去,为此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下学之后乔冷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偷偷背着背篓向后山走去,朱志均见她偷偷摸摸的不知干什么,就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见她只是在采着草药,朱志均不明所以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乔冷若吓了一跳,小手受惊的捂着胸口,看清是朱志均才松了一口气。
“你一个人来后山干什么?到处都是毒蛇蜘蛛,知道有多危险吗?被人跟踪了一路都不知道。”朱志均没好气的说着,脸色阴沉可怖,乔冷若心虚的低头不敢看他,没想到第一次溜到这来采药就被发现了。
“我只是想采点草药去卖钱。”乔冷若声音很轻,话一出口瞬间飘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朱志均根本没来得及听清,皱起眉,语气越发严厉;“大声点,好好说。”
乔冷若从没见过他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连忙交代清楚:“我只是想采点草药卖钱,帮钱大嫂一家赎回卖身契,我想帮帮他们。”
朱志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若儿很同情那家人的遭遇,昨天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怎么也哄不好。他本以为若儿只是心软,见不得可怜人,想着哭过也就好了,却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决定。
朱志均虽然心中也觉得他们可怜,可同情归同情,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帮助他们,在他看来,这些人生来就是贱民,这是他们的命,谁也改变不了,也不值得为他们去改变。
“若儿,别管他们了,你自己都还是小孩,帮得了谁呀。”
“总要试试才知道。嘉庆子,我们一起帮帮他们好不好?”
朱志均不敢直视乔冷若干净明亮的双眼,拉着她向山下走去:“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乔冷若在身后唤着他的名字叫他停下,他也不曾理会,只埋头往回走。
即使已经被朱志均抓到了,乔冷若还是每日下学后偷偷背着背篓上后山,朱志均没再阻拦,只是跟在她身后偷偷保护她,没让她知道。这样坚持了几日,草药也采了一大堆,就快藏不住了,乔冷若就准备将采来的草药拿到街上药铺去卖。
乔冷若吃力的背着背篓,脚步沉重的往街上走,突然感觉背上一下子松了许多,转头一看,是朱志均在她身后双手托着背篓底部,替她减轻了许多重量。
“放下来,我来背。”朱志均拉住背篓的背带,让乔冷若停下脚步。
“没关系,我背得动的。”
“快放下来!”朱志均强硬的把背篓从乔冷若肩上脱下来,蹲身将装满草药的背篓背了起来,一路往前走。乔冷若小跑着跟上,笑嘻嘻的逗着朱志均。
“谢谢你,嘉庆子,你真好!”朱志均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面上这才缓和许多。
两人背着草药跑了好几家药铺,都说这些草药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根本不值钱,有人要就不错了,最多值几两银子。
石老爷是个出了名的爱钱之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怎么也要上百两才肯放人,这点钱怎么够呀?两人只有无奈的把草药卖给了德善药铺,换了七两银子。乔冷若心闷郁结的坐在路边愁眉不展,朱志均站在一旁陪着她。
朱志均见乔冷若这么难过,心里也很不好受。不是他们不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朱志均本以为这件事就会到此结束,没想到几日后居然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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