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冷若蹲在地上的双腿有些麻了,换了个姿势动了动,停顿片刻接着道:“我才不是真想替你撒谎,我不过是不想让范伯伯收你做学生的意愿落空而已,而且正人君子从不做打小报告这等搬弄是非之事,我虽是女子,却也要保持着君子的高尚品格。”
乔冷若挺起胸膛仰着头,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阳光照进竹林,透过浓密的竹叶,丝丝柔和的光线打在乔冷若粉嫩的脸颊,就像坠入凡尘的小仙子般纯洁美好。
朱志均看的呆了,只觉得面前的女孩真是可爱,不由伸手顺了一下她耳边的短发,咯咯的轻笑出声。这丫头真有意思,小小个人儿学大人说话,君子、品格挂在嘴边。乔冷若翻了个白眼,没有半分威力,反而显得幼稚俏皮。
“小哥哥以后叫我若儿就可以了,师傅和范伯伯他们都这么叫我。”
“嗯,若儿”朱志均轻叫了一句,两人相视笑了起来,提着挖到的竹笋回了宅子。
自这日起,朱志均便每日来此跟着师傅学习功课,与乔冷若一同玩耍,越渐熟络亲近起来,不知不觉间时间竟也过得飞快。
初春三月,天气越渐温暖,阳光和煦明媚,三日前范经文和马慈便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只留了乔冷若、朱志均及两个大婶在家。
乔冷若坐在前院的石凳上写着字,朱志均则在一旁蹲着马步,早晨空气还有些微凉,他却已是满头大汗冒着热气,身体稳若泰山。
老师说男人不可只是读书学习,也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何为以前是范府的头等侍卫,武功高强,范经文就派他教习朱志均武艺,所以每日清晨都要先蹲一个时辰的马步才能吃早膳。
朱志均本就身体纤瘦,手脚虚软无力,蹲不了片刻就会手脚发抖,然后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每日练下来两条细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在范经文锐利眼神的督促下坚持了几个月,如今一个时辰已经不在话下,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
花大婶端上了两碗热腾腾的豆浆,乔冷若连忙招呼着朱志均来喝,朱志均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一屁股坐到石凳上,端起豆浆咕噜咕噜喝起来,一转眼就见了底,乔冷若又好笑又惊讶的看着他:“我还没开始喝呢,你转眼都没了,喝那么快不怕烫呀?”
朱志均笑了笑放下空碗,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我是太渴了,你慢点喝,别烫着!”
乔冷若乖巧的点头嗯了一声,端起豆浆吹了一下,小口慢抿着。
“师傅他们到底去哪儿了?何为大哥和甘姜大哥也跟着去了,家里一下好冷清呀,真不习惯。”乔冷若声音恹恹的说着,她最是喜爱热闹的,平日两个老人家就像没长大的孩子,没事就吵架拌嘴,下棋比赛大战三百回合,甘姜大哥也是个话多闹腾的,所以家里总是活跃的很。
乔冷若突然想到什么,好奇的问朱志均:“小哥哥,今日早上我怎么见你带了一个熟鸡蛋呀?”
平时朱志均都是来了这里和老师们一起吃早饭的,原本朱志均的母亲邓氏每日都是煮好饭想让朱志均吃了再去,可朱志均却说晨练之后才能吃饭,所以每日都是空着肚子去的,久而久之邓氏也就由他去了。
可邓氏心中总是十分不好意思,拜了老师不仅没收束脩,还要照管一日三餐,所以便时常让朱志均带些瓜果蔬菜去,而今儿却奇怪的带了个熟鸡蛋。
“那是早起母亲给我煮的,今日是我的生辰。”原本邓氏今日不想让他来的,师傅刚好外出不在,可以给他好好过个生辰,可朱志均怕乔冷若一个人在隐居无聊,还是坚持来了。
“你的生辰?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连礼物都没带。”乔冷若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没事的,我不要礼物,反正老师们不在家,一会吃过饭我们偷溜去街上玩吧!”
朱志均以为乔冷若是因没能提前准备礼物懊恼,却不想听她说:“不是的,我家酒楼前两日来了两位从京师来的客人,他们送了我一个九连环,十分难解,我就想着你生辰时送与你,你这般聪明定能解开。你如何不早点告诉我呢?”
乔冷若交叠着手臂皱眉生气着,朱志均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苦思着却见乔冷若又突然笑起来,神采奕奕地道:“你刚刚说我们一会偷溜出去玩?那等会我就去家里把东西取来怎么样?”
朱志均见乔冷若笑了,也就跟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一会就去取。”
乔冷若喝着豆浆开口问道:“小哥哥,你的乳名叫什么呀?我娘亲说我生下来的时候身上香香的,所以爹娘都叫我阿香,后来拜了师傅,师傅才给我取了大名乔冷若。你娘亲叫你什么呀?”
“我没有乳名,娘亲叫我小均。我生下来父亲就给我取名朱志均。”
朱志均神情有些低落,别的孩子要不出生前便已取好了名字,要不先叫着乳名,等入了学请老师或德高望重之人慎重取一个。秦王早早地给他取了名字却是想快点将他打发了。
乔冷若对他的身世略有耳闻,未免他想起伤心事,便不再提起此事,笑着道:“既你没有乳名,那我给你取个别名可好?叫着更亲近。”说着便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朱志均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轻笑出声,这丫头就是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乔冷若抬起头看向远处,墙垣外长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李树,比那围墙还要高出一倍多,俩枝细长的枝丫伸进墙垣,朵朵洁白的小花茂密的盛开着,一团团,一簇簇,相互缠绕拥抱,映着明媚的阳光煞是好看。
乔冷若突然喜笑颜开起来,转动着黑黝黝的眼珠俏皮的道:“我想到了。小哥哥出生的三月正是李花盛开的季节,植物‘李’,又名嘉庆子,味苦、酸,极有药用价值,就像你一样啊,表面冷漠不好亲近,却又聪明又有才智。”
乔冷若说着呵呵笑起来,朱志均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乔冷若接着道:“再者,自古有‘华如桃李’形容容颜十分美丽,说的不就是小哥哥嘛,所以就叫嘉庆子怎么样?”
乔冷若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正在等着表扬。朱志均虽觉得这名儿有些古怪,可见她如此兴奋也很是满意,笑着夸赞了两句。
乔冷若开心的手舞足蹈,跳到他面前郑重的对他说道:“我以后就叫你嘉庆子,这名字是我取的,只许我一人这么叫。”
朱志均揉着她的头发,春风满面的笑着点头答应了。两人匆匆吃了早饭就跑了出去。乔冷若偷偷溜回家里,躲着伙计下人进了房间,取过梳妆台上的金缧花边木盒又悄声跑了出去。
乔家是当地有名的生意人,开了家酒楼名叫醉香楼,当家老爷乔富贵便是若儿的父亲,母亲王氏管理着酒楼的来往账目,独子乔文远却是个不学无术偷鸡斗狗之辈,时常惹事,气的夫妇俩不知如何是好。
而唯一的女儿乔冷若确是个省心的丫头,不仅乖巧懂事,还入了马院判的眼收为徒弟,很是长脸。虽说女孩子就应守在家中,不宜抛头露面,奈何她十分受师傅重视,乔氏夫妇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随了她去。
朱志均站在醉香楼后边的转角处等着乔冷若,没一会就见她抱着个盒子急乎乎的跑过来,拉着朱志均就接着往前跑,直到跑出许久才停了下来。
乔冷若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怕…被我爹爹…发现。这是送你的礼物。”说着将盒子递到朱志均手上。
朱志均双手捧着漂亮的金缧花边木盒低着头呆呆的楞在原地,眼圈渐渐湿润起来,差点流下泪来。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每次他生辰时母亲都会唉声叹气的,有时还偷偷躲着哭一场,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过生辰是件开心的事情。
朱志均小心的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九连环摆弄起来,一时还不得要领忙手忙脚的。
“我回家再慢慢研究,一定会解开的。”朱志均信心满满的说道。
乔冷若也坚定地点了下头:“那我们现在先去玩儿吧!”说着兴奋的拉着朱志均四处逛起来。
两人在街上疯玩了许久,后又跑到第一次见面的那条小溪去摸鱼。初春的溪水还是很凉,朱志均怕乔冷若生病就不让她下水,做了根鱼叉让她站在岸边叉着玩。
朱志均挽起裤脚跳了下去,溪水很浅,只达到他小腿的位置,水里来回游动的鱼儿灵巧的四处逃窜着,可最终还是有几条可怜的小鱼落入他的魔爪之中。
乔冷若就站在岸边替他呐喊助威,两人一起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生辰。
直到两人玩得累了,朱志均这才发现时辰已晚,招呼着乔冷若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去时,居然看见了上次受伤的妇人,她正带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挎着篮子四处摘着野菜野果,上次受伤的左腿有些瘸,走路一摇一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