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妈恐怕有一阵子不能来看你了，你外公死了，公司很忙，资金又周转不过来，现在我一个人在撑着，很累，没有办法。”

程小雨看着陆梅内疚的表情，摇了摇头。

从一开始的绝望，到现在的习惯，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废物了，既然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里，那么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又何必在意呢？

不管是发生在公司，陆梅身上，还是谁，都跟她程小雨没有任何关系，外公死了，呵呵，死了就死了，她跟外公没有感情。

他不肯出手帮忙救自己，一心只想着名声跟公司，现在还不是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他终究还是离开了，什么都没有。

“小雨，妈最近过得很辛苦，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陆梅哭着跟她说：“妈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走到这一步，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妈一直都不能来看你的话，你不要伤心。”

“不会，陆家的人生来都这么自私，这个我早就看透了，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这辈子是没有办法走出去了，你们要过什么生活，也不用跟我商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来看我就不来了。”

程小雨很冷静，说出口的话也很沧桑，陆梅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死心了。

“小雨，妈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是小雨，妈真的舍不得你，妈对不起你。”

看着她声泪俱下，程小雨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拥有自由的人说没办法，辛苦，那她算什么呢？监狱里可不是享福的地方，她每天受的罪，都让她恨不得死去，可是他们不会明白。

不知道程潇潇当初在这里的时候是怎么熬过去的，不过她运气好，遇到了小舅这样的男人，她程小雨就不行了，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毁成老人的手了。

曾经她连碗都不洗，就是为了保护好上面刚做的指甲，可是现在一天的时间，她可以打一件毛衣，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妈，你们想要争夺什么不要跟我说了，我帮不了你，我也没办法安慰你，你要选择过什么日子，不用跟我商量，走吧，以后都不要来看我了。”

“小雨，妈不是这个意思。”

陆梅捶胸顿足：“妈只是找不到人说话，所以才跟你说这个，现在公司的情况你根本想不到，原本以为得到这些东西就可以好过很多，可是你都不在妈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陆梅想到肚子里的这个，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一来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二来小雨不能出去，她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小雨的孩子怎么办？

“妈，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芒：“几个月，应该长开了吧。”

陆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点头：“有有有，妈还给你带了照片过来。”她从包里将照片拿出来，推到程小雨跟前。

她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看着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胖嘟嘟，五官跟周祁安长得很像，笑着的时候，还露出两颗牙齿。

她双手颤抖，捧着照片，原本冰冷的心一下子就被柔软了，眼泪不断流下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陆梅也是一阵难受，她喉咙滚动几下，还是决定将周祁安的事情说出来，他的公司即将面临破产，用孩子来威胁，准备让她投资，可是现在陆氏也正在面临同样的风险，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资金周转出去了。

程小雨诧异的眼神变成愤怒，捏着照片的手骨节泛白：“妈，他真的敢这么做吗？”

陆梅犹犹豫豫，看见她的反应，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行，不过总归是小雨的孩子，她也有知道的必要。

“所以现在孩子是在他那里？”见陆梅没有反应，她又颤声问。

“小雨，你放心，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要回来，他的公司就要破产了，他那里有本事抚养，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野种，这样一来，孩子跟着他就要受罪，加上有一个极品的妈，你的孩子肯定要受委屈的。”

程小雨面色苍白，浑身都跟着颤抖，她是不知道周祁安卑鄙到孩子都可以利用，既然都是坐牢，她真恨自己当初没有连他一起杀干净，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恶心事。

“妈，他那么卑鄙的人，你可不是现在才认识，你觉得他真的会同意吗？”

频临破产的人，只剩下一个孩子作为筹码，就算陆氏真的破产了，周祁安这种卑鄙小人，也不可能会放过陆梅，她嫁给他以来，只得到最残酷的结局。

“小雨，妈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管他是不是同意，我都不可能放过他。”

陆梅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狠，这是程小雨说熟悉的疯狂眼神，她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妈，你想清楚吧，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可以自杀的话，我不愿意活着，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小雨。”陆梅一阵心酸：“是妈对不起你，如果当初不是招惹了你爸爸那种人，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小雨。”

陆梅的忏悔与悲痛，季小雨感受不到分毫，现在就是有人跪在她面前认错，她也生不起丝毫释然的感觉了，因为她下半辈子能够陪伴的，只有监狱。

冷冰冰的铁窗，才是她这辈子最亲密的陪伴，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曾经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可一世的程小雨，早就已经死了。

如果对不起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警察跟监狱了。

“妈，你回去吧，我明白你想选择什么，我们都是一样自私的人，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小雨……你……”陆梅哽咽，喉咙嘶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妈，外公既然走了，你何必逞强，陆氏的股份不是够你下半辈子好好过日子了吗？你根本就不善经营，如果硬要这么做，只会害死自己，陆家的那些人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比我更清楚。”

“这……妈也知道，可那个私生子……”想到陆谨言，陆梅的眼中又浮起一股愤怒：“我就是看不惯他什么都得到了，明明只是个野种，凭什么陆氏什么东西都是他的。”

程小雨凉凉道：“以前我不明白，但在监狱里的日子，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你们为陆氏做过什么？小舅一直都在商场上周旋，你起你二叔三叔，只会懂得吃喝玩乐，嫖赌，有他在，陆氏才会一直不断赚钱，可惜你们愚蠢了。”

陆梅显然也吃惊小雨这么痛恨陆谨言，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小雨，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呢？”

程小雨说：“我只是在让你看清楚事实，只可惜这段时间你应该都在忙着分遗产，所以没有来得及看我，不过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妈，如果你下半辈子还想衣食无忧的话，最好还是让出陆氏吧，趁早卖掉你手中的股份，否则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小雨你……”

程小雨面对爱情愚蠢，却不代表她的智商也为0，这段时间在监狱，回想以前过去的种种，虽然不甘心，但她明白，有因必有果，她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也没有任何机会再去报复别人，既然做不到，不如妥协。

可是现在，妈好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女人，没有家人，没有丈夫，你再厉害，谁还可以帮你？

“妈，外公死了之后，你觉得你除了大笔遗产，还得到了什么东西呢？”程小雨摇摇头：“你没有亲人了，所以孩子如果周祁安肯给你，就替我带吧，不要去跟他们争了，你什么都没有，斗不过别人的。”

“我……”

陆梅一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就心乱如麻，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事情也不能曝光，毕竟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

他也不可能会负责，自己生了出来，将来要面对的流言蜚语，难以想象。

“妈，你走吧，出去以后好好想想我的话。”

程小雨还是那么憔悴，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消瘦，只剩下骨头，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陆梅眼眶又是一阵发热，她从小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现在却要遭受这种苦难。

“小雨……”

她叫了一声，程小雨转过头来，深陷的眼窝看了陆梅一眼，冲她罢罢手。

陆梅眼泪刹那间滴落下来，情绪崩溃使她无法站起来，内心一阵一阵的难过，如果可以让她出来，就算用全部的钱去换也无所谓，可是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会去杀人？

陆梅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会用这么狠毒的方法来折磨她，她的女儿杀死了她的两个丈夫，然后被判了终生监禁，孙子还落在人渣的手里。

现在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怀上一个孩子，公司困难重重，有史以来第一次，她感到了无比绝望，后悔对付陆谨言，如果他还在公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这就是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