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生意

苏掌柜知道他们回苏州了,忙和李老掌柜一起过来看望。

“生意的事情就是这情况,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松江府苏山那边倒是有些想法,”苏掌柜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个青花瓷的茶杯,边喝茶边道:“也是知道夫人要在北平府那边做织布的生意,这不是能连起来么。”

赵雩笑着点点头道:“那生意是给李家做的,我等于是前期帮个忙给铺开,这一行我熟,而他们那边没有做过生意,跟着学两年才能上手,今后还是要交给他们的。不过,苏山是怎么打算的?”

“苏山想的也是销路的问题,从这边一直往南,厚一点的棉布销路很好,但是织的人少,江南这边大部分都是成片的丝织坊,织的都是丝绸,仿佛用织丝绸的手艺织棉布是浪费了,虽然百姓人家中也有不少单独织棉布的,但那都是一年也织不出来几匹的,不成规模……”

赵雩听到这里已经是明白了,有些惊喜的道:“这不是正好?那边的水平,现在暂时只能保证织出来的棉布品质,丝绸方面都还在试着,不一定能织出来,即便是织出来也不一定能和这边的比,想的是往更北边扩大市场,而且北平府那边既然已经是都城了,应该是需求量会增加,不过若是在棉布上面找到销路,这等于是这生意有了存在下去的基础了。”

顿了顿笑着道:“丝绸的技术,那么慢慢学也可以,三五年的能把这织布绣坊经营起来就行啊,这一套只要几年之内能做起来,那就是长长久久的。”

苏掌柜便点着头笑着道:“若是这样,我回去了就叫苏山过来一趟,让苏山给夫人好好的说说,他也是走了西南、东南好些个地方,查看过丝绸和棉布市场,研究的够透。”

赵雩想了想道:“不用来这边了,叫他明年春天去北平府,那时候今年的棉布已经织出来了,正是养蚕的时节,让他正好看看情况。”

苏掌柜的忙答应了。

李老掌柜又说了说钗布阁的情况,同样也说起货源的事情:“如果说咱们北平府有了这个丝织厂,那我们也不用进别人的货了,自己的铺子自然是进自己的货。”

赵雩笑着点点头,没想到倒是被两位掌柜的提醒了。定远侯府的产业,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很谨慎,前期的事情全都是自己这边张罗,现在既然棉布这方面有了销路,那么从明年开始,全都交给李家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完了生意上的事情,赵雩笑着问苏掌柜,天香如何?苏掌柜便笑道:“如今也有一位姑娘了,不过天香可一点不像个当娘的,成天咋咋呼呼的,今年就嚷嚷了一年想要去北平府看望夫人,不过总是不凑巧,她有空那一阵子您那边官司没完,我没让她去,后来这不是……”

赵雩笑了道:“是啊,今年事情不少,我们回去恐怕也年底了,冬天了路上走也不方便,不如就叫明年和她哥哥苏山一块儿过来,愿意来玩的家人都带上,在那边多玩一阵子。”

苏掌柜的笑道:“那敢情好,我回去跟天香一说,保证高兴的很。”

赵雩便笑着转头跟李老掌柜的道:“叫李琦两口子也带着孩子一块儿来啊,正好也看看新都城。”

李老掌柜笑着道:“那哪行啊,生意不能没人照料了。”

“走个几个月,生意不会出大问题的。”

“也好……到时候看看,他们要是愿意去,就跟着去看看夫人。”李老掌柜笑着道。

秦獠从外面回来了,听说两位掌柜的来了,便也过来见见。寒暄了一阵子,苏掌柜给他推荐了几个好的工匠:“这几个都是名气大的,别说苏州地界,就是松江府、扬州杭州那边,都是有名的,只要肯给银子,他们是哪里都肯去的。”

秦獠记下这几个人的名字马上叫书荣过来,让派人去找。

苏掌柜和李老掌柜在这边住了两三天,便回去了。

那几个工匠找来了,商量定了价钱,坟墓的修葺就交给了他们。半个月之后,祠堂修葺过半,坟墓的轮廓也已经出来了,十几个工匠每天里忙碌个不停,秦獠大部分时间都在墓地那边看着,亲手和工匠们一起搬搬抬抬的将墓穴一点一点的砌好。

这天正在大太阳下忙碌着,从远远的官道上来了几个人,一路还小跑着,前面跑着的三四个,后面还有几辆马车,马车上面装的满满的,可能是马匹太老了车又重,马车还没有那几个人跑得快,那几个人一会儿就跑到了路边,对着这边大声喊:“你们是什么人?住手,住手!”

喊叫着,一个六十岁上下,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经一下子从大路上跌倒了田埂里,后面几个三四十岁,二三十岁的壮年人喊叫着跟着跳下了田埂查看。田埂不到半人高,又全是泥土,摔下来也没什么事,那老人一会儿就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了,几个人将老人家搀扶着踉跄上了边上了小路,往这边走过来。

倒惹得秦獠一直奇怪的看着他们。

这群人中的几个人一直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动我家的祖坟?!”

另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看起来稳重点,看出来这边虽然乱糟糟的,但是周围摆着无数的大理石青条石的,看样子像是修葺,便转身先对那个性子急躁的道:“五弟,先别急,问清楚再说。”

然后先往前走了两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祖坟上动土?!”

秦獠这会儿穿着件青色长衫,因为要干活长衫的前摆甚至还在腰中掖着,袖子也挽得老高,和周围的工匠一样干活的,不过这个人眼力还是有些,直接就走到了秦獠跟前问。

而秦獠将这几个人打量了一下,三个壮年男子两个三十来岁,那个脾气暴一点的二十来岁,应该是最小,而跟自己说话这个年岁在两人之间,三人全都是黝黑的皮肤,短打扮,靛蓝短衫灰布裤子,腰中一根粗绳子一捆就当腰带。

秦獠忙拱手道:“这里是我父亲的墓,我正在找人为我父母亲合葬……你们是?”

听他这样说,那个问话的男子惊讶的上下打量他。后面那个老头子也听见了,叫道:“什么?!”也凑过来上下的打量着秦獠:“你父亲是葬在这里?是秦项易?”

秦獠已经看出来了,这一家子应该是亲戚,忙拱手道:“正是,您是?”

“你是獠哥?”那老头子依然是觑着眼上下的打量秦獠。

那刚刚说话的听见秦獠问了两遍了父亲都没有回答,终于着急了忙拱手道:“我们也是秦家人,我爹上项下正,是你父亲的堂兄,曾祖父辈我们是正支长房。”

那老爷子一下就把秦獠的名字叫了出来,自然是不会有假的,秦獠一听忙将衣摆放下,拱手道:“原来是堂伯。”

那老爷子这才相信,叫了一声:“獠哥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就哭起来了。慌得几个儿子忙围上去劝。

“回来了是好事啊,您别难过。”

“是啊,咱们这跋山涉水的终于也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别难过……”

这边正劝着,那几辆马车终于是到了田埂旁,一个男子跳下车跑过来:“岳父!这是怎么啦?”说着非常不友好的看了秦獠一眼,说不定还以为秦獠带的这些人不好惹,他的舅子们过来吃了亏。

马车上其余两个赶车的也跳下车过来了,马车就停在了路边,一个妇人从车里伸头出来看,叫了一声:“好好说!”生怕打起来。

秦獠看那老爷子哭得眼泪鼻涕的,几个儿子用袖子给擦着,忙转身找书荣,书荣早看到过来站在他身后,便找出来擦汗的大帕子送过去:“老爷子,您用这个。”

老爷子的大儿子正要接过去,伸出手一看那帕子,绞丝丝绸青色大手绢,上面还绣着暗纹,唬的一下又缩回了手,狠狠吃了一惊的抬头看了一眼秦獠,转头用袖子擦去了老爷子脸上的眼泪,又回头看了一眼秦獠,却还是吃惊。

秦獠倒没想到一个帕子就他这样吃惊,显然,这个老大应该是看得出来帕子的质地,年长一些的,小时候经历过秦家的富贵,也认得些东西。

老爷子好容易不哭了,忙忙的过来拉着秦獠又打量了一遍,不停的问着:“你是秦獠?真的是秦獠?那时候你娘把你带到哪里去了?”说着又擦擦眼泪:“想不到你娘也去世了。”

那大儿子慌了一下,他显然因为那个帕子已经看出来秦獠是个极富贵的,看到父亲黑黝黝干瘦的手扯着秦獠,紧张的在旁边,像是随时要把父亲拉回来一样。

秦獠忙道:“我真的是秦獠,父亲秦项易,母亲太仓赵氏,其余的说来话长,堂伯,先回去坐下了,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