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言善辩
赵雩回家了之后,当天脑子都是木的,什么都没办法想,回去洗洗就睡下了,晚饭都没吃,一直睡到了第二天起来,洗了个澡,也终于清醒了,冷静了。
很明显,秦母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的,为了快刀斩乱麻的叫自己死心,如此的算计了一番,不惜暂时的放下了和赵家大太太的恩怨,甚至可以说化敌为友,就是为了共同对付自己。
至于楮国公家的那位三姑娘,从昨天她和她母亲出现在秦家,赵雩在联想到了之前在卓锦阁,她的丫鬟当众特意的提出来三姑娘在隔壁,又特意的出来看秦獠,想到这些便也能猜到了,可能楮国公府有意秦獠,而秦母自然更加的有意攀楮国公家这门亲。
比来比去,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和那位三姑娘比的,人家才十六、七岁,豆蔻年纪,自己却已经是二十四岁的‘老姑娘’了。楮国公家位高权重,自己却只是个做生意的。就这两样,秦母也不会答应。
赵雩想的很清楚,这个年代的现实如此,现在的自己在条件上比起那位三姑娘确实是差的老远,即便勉强的在秦獠的坚持下,自己嫁进了秦家,那秦母以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给自己。在这个年代,孝顺父母是律法,不孝顺的被父母亲告到官府,轻则藤条,重则流放,甚至更严重的剥皮抽筋要了命。
虽然当娘的一般不至于做到那个地步,但是,赵雩也不希望秦獠因为自己而落到那个地步。背上个不孝顺的罪名,他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想着想着,心烦意乱,脑子又开始浆糊一般,赵雩还从没有这样烦躁过。站起身去院子里吹吹风,又想起昨天秦獠的神情。
秦獠……昨天似乎非常的震惊?虽然他在自己的面前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赵雩还是感觉出来了,昨天就猜到了,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他可能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他平静的外表下面隐藏的震惊,赵雩心又微微的颤抖起来,他……该多意外,多难受?应该很难受吧?主要是想不到他母亲的行为?
也许还受了伤害?
赵雩更加的烦躁了,在院中来回的走,速度快了不少,不像是闲溜达,反而像是发泄怒气。
一会儿想想自己何必要勉强?明知道一头扎进去今后会是多么艰难的局面,甚至一辈子!一会儿又想想,秦獠呢?秦獠……如果自己放弃,他受到的伤害会多大?这取决于他对自己的心意……
赵雩站在一丛花跟前,怔怔的看着盛开的鲜艳的话,这时候,心中一抹清晰的声音在问她:你呢?你自己又能承受伤心到什么程度?同样,这取决于你对他的心意……
你自己就真的这样的冷静,能想的如此的清楚?!
“姑娘,姑娘!”
赵雩想的都呆住了,雁妞在旁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一直到雁妞在走近几步,在她耳边大声叫了一声:“姑娘!”
她才吓了一跳的转头:“怎么?”
她的反应太大,又把雁妞吓了一跳的忙道:“是秦将军来了,在……前院,奴婢喊了您好几声……”
赵雩心跳都顿了顿,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现在就过来了。想想过来也好,正好就说清楚罢……
这样想着,便往前院走。
“姑……姑娘。”雁妞在身后叫了一声。
她站住了,转头。
“您还没梳头呢。”雁妞提醒。
赵雩猛的回过神来,刚刚洗了澡头发就晾着也没有梳,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也是内室穿的,不合适穿出去见他……
这才赶紧的回屋梳头换衣服,也强迫自己赶紧的回神!不要在想了!反正他来就是为了说明今后要怎么样的,正好听听他的想法,然后在考虑吧!
这样想着,迅速的换了衣服梳好头发,这才出来到了前院。进屋子看到秦獠坐在窗户下面的椅子上,看到她进来,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来,就那么盯着她看。
赵雩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心虚了起来,似乎……刚刚想过得放弃,秦獠已经知道了一般,心虚的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低着头进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低头了一会儿,感觉他还在看着自己,她只好抬头看他,遇上他灼灼的眼神,又心虚的低了下头:“你……喝茶不?”
秦獠看她坐的老远,自从自己回来见到她就一直是神清气爽自信嫣然的神情,此时也完全不见了,萎靡不振神情憔悴。
秦獠心中一痛,又委实的难过起来。
赵雩低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于是抬头看,见他只看着自己,脸上表情依然是平静,不过……眼神似乎带着哀伤?赵雩不敢肯定,于是轻声的道:“秦獠?你……喝什么茶?”
秦獠微微的点点头,终于对她一笑:“无妨,什么茶都行。”
赵雩于是转身找丫鬟叫去泡茶,这一抬头扫了一眼屋里,才发现丫鬟们都没有进来,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她惊奇的‘咦’了一声。
秦獠已经定了神,开口道:“不喝也行,不用找人了。赵雩,我今天来是说……说昨天的事情的。”
赵雩也就放弃了叫丫鬟倒茶,点点头,又停顿了半天,才道:“你说吧。”
秦獠自觉着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别扭的,好像自己和她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因为昨天的事情一下子又变远了,这一次甚至还变得更远。
好像想要拉近距离一样,秦獠站起来选了个离赵雩近一点的椅子上坐下了,这才看着她道:“昨天很多事情确实我事先不知道。我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说我没责任,是我请你去我家的,也是我说了好多好听的话,叫你以为我母亲……这都是我的错。”
赵雩忙道:“你不用认错了,你没说不过我也能感觉出来……有些事你也不知道,我也没怪你,倒是……真应该谈谈,关于你母亲……”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说,停顿了看着秦獠。
秦獠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点头:“我母亲的意思,大约的是想和楮国公府攀亲。楮国公府是王公侯爵,位高权重的,论门第咱们自然是比不上。不过,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我给一位老将军当了五六年的副将,老将军拿我当亲生的儿孙看待,他原本为定西将军,回来之后封了定远侯。同样也是世袭侯爵,我和老将军说好了,只要需要的时候,你就拜了老将军做祖父,有了这个靠山,咱们的背景也和楮国公不相上下。”
赵雩有些怔忪的听着,这时候才听出来,他说的‘咱们’,其实指的是自己,他这是完全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这件事?
“有了定远侯这个娘家当靠山,我母亲也不能小看了你,叫我休妻的话,肯定也不能随意的说出来了。咱们成亲以后就去住在北平府,那边属于……”
“等等,等等!”虽然秦獠就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但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赵雩完全的没想到他竟然……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竟然……连住哪里都想好了!而且还是北平府!如果赵雩没猜错的话,那地方这会儿也叫燕京,还有几年的时间,就要改成叫顺天府了,皇上可就要迁都了……
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空想那个遥远的北平府怎么怎么样,几年后怎么怎么样,呆怔的看着秦獠,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还想……你不想放弃?你……难道想违拗你母亲的意思,做个不孝的人?”
秦獠听了这话,微微的一顿,道:“赵雩,咱们不能不孝顺,但是也不能愚孝。终身大事全由着母亲……胡来,我可不能答应。何况,我母亲并不是为了我考虑,在婚事上面,她考虑了门第、背景、靠山等等这些,就是没考虑我!我的一辈子不能就这样叫我母亲摆布。”
赵雩呆了!想不到居然被一个古代人教训了!不能愚孝!
看到她呆怔的样子,秦獠显然还觉着应该好好的跟她谈谈关于孝顺的事情,于是又坐近了一点,看着她真有种苦口婆心的味道:“赵雩,我母亲很不容易,原本是大户小姐出身,出嫁前娇生惯养的,出嫁了之后,家道中落,我父亲又早亡。母亲学着洗衣服做饭,学着干活,学着看人脸色……这些我都知道,把我养大不容易,我自然不会做个不孝顺的人。今后尊敬奉养,膝前孝顺,这些我都能做的到。”
但是!
赵雩心中想了一个词。
果然,秦獠就说了:“但是!母亲不容易,很艰难的养大了我,可也不代表母亲做什么都对,我就全都要遵从。婚事上面,从昨天之前的种种,也能看出来母亲是想要照她的意思,叫我娶她想叫我娶的人。但是,那是不对的,我堂堂男人,不能愚孝到由着母亲摆布我,尤其是摆布我的婚事,这个绝对不行。这也不关孝顺不孝顺的事,这件事不听母亲的,不等于咱们不孝顺,孝顺她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但是不等于咱们要用婚事来换取。何况,我就算是照母亲的话做了,娶了楮国公家那位,焉知那位就是个孝顺的?万一要是心高气傲的,从心里看不起我们的,过了门反倒不孝顺母亲甚至还看不起母亲,那难道就是我孝顺母亲的后果?”
赵雩都听得呆了!真的想不到,秦獠竟然如此的能言善辩,如此的口舌伶俐!这简直……不比她这个做了十年生意的人差嘛!
而且他又开始‘咱们’了。赵雩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