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常苏栗不在家,都是面面跟馄饨呆在一起,可以说,除了苏栗,面面是馄饨最依赖的人了。
而且这个小家伙的脾气怪的很,一言不合就使劲的掉金豆子,好像眼泪不要钱似得,虽然也的确不要钱。
就在面面牵着馄饨,两人刚走到其中一个餐桌旁,面面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舅妈。”他看着来电显示对着馄饨一边说着一边接通了电话。
馄饨已经爬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着,白希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听到面面的话,她眨了眨带着泪水的眼睫毛,开口,“我要跟舅妈说话。”
她话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了尚阮的声音,面面开了免提。
“女婿啊,你怎么跟着杜伯汶那个家伙跑去比利时了呢!阮姨看不到你可伤心了。”尚阮的声音很大,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
面面似乎已经见惯了她这幅样子,眼睛在屏幕里瞄了瞄,看着背景处那熟悉的景象,忽然问,“舅妈,你又来我家了吗?”
“什么叫又来!臭小子。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舅妈,要叫阮姨。”尚阮轻瞪了他一眼,随后举着手机对着厨房尚阮的方向,说道,“你妈不喜欢你们,不想跟你们说话。”
听到“妈”这个字眼,一旁的馄饨顿时不安分了,胡乱踢着小腿从好不容易爬上去的凳子上又跳了下来。
“哥哥,我要跟妈妈说话。”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去拿面面手里的手机。
“你小心一点,别乱动。”面面把手机递给他,随后抬手帮她理了理衣领。
“妈妈妈妈。”刚接过手机,小家伙就对着屏幕里面连喊了好几声。
听到女儿的声音,苏栗从厨房走到客厅,坐到尚阮的身边,看着屏幕里女儿脸上还带着的泪水,忙焦急的问,“馄饨,你怎么了,又哭了?”
“馄饨想妈妈了。”看到苏栗,馄饨小嘴一瘪,刚止住的眼泪又有种要喷泻而出的架势。一旁的面面见状忙道,“你要是再哭我就把手机拿回来了。”
面面的话让馄饨已经到了眼眶边缘的眼泪就这么停了下来,小嘴嘟的老高,一副想哭又不敢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苏栗,你看看我女婿,是不是很有范。”手机那头的尚阮见到这一幕忙得意的问着一旁的苏栗。
而也是她话落的同时,餐厅的另一边,从门口处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高蜓拔,五官俊逸,那双属于东方人的黑眸里带着一抹仿佛嵌入眼眶的淡漠和生人勿进,尤其还有他那紧抿的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的线条,就只是看一眼,却无端的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寒意。
而在他身后跟着的男人相比较于他则是要好的多了,虽然相貌没有前者出色,可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萧肃本来走在后面,见到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来,他不由疑惑的问,“先生,怎么了?”
对于他的不解,唐景临没有任何理会,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目光一转,径直朝着左手边的一个方向看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在这一片都是外国人的地方,有一个桌子旁边却站着两个粉雕玉啄的小孩。
真的很小很小,就这样站着都还没有那餐桌高,两人都侧背对着自己站着,面容看不太仔细,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跟着手机那头的人在说着什么。
男人就这样定定的站着原地,目光有点出神的落在两个孩子的背影上。
刚才耳边好像听到了那个刻在他心尖的名字,这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真实,而且说话之人,在耳边那一片法语、荷兰语还有德语中,这两个字的音,是那样的熟悉。
名字熟悉,这个声音,好像也有点熟悉。
苏栗,是你吗?
还是,又是我幻听了?
可之前每次幻听都是在之前有你在的地方,或者,是在梦里。
这个地方,是你来过的吗?还是只是经过,所以,我竟然会可笑的听到了你的名字。
萧肃站在一旁,看着男人脸上的落寞和那沉重的悲恸,像是深入到骨子里,可又在瞬间被人狠狠的撕扯出来,没有任何情面,残忍而又无情。
这个表情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太太走后,每次先生想到太太的时候,都会这样。
萧肃自认为这么多年,他跟在先生身边,什么场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于他们这种在现在这种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混了这么久,可以说早就已经练就成了一刻金刚不坏的心。
然而,每次看到自家先生这样的一面,就连萧肃身为一个大男人,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止不住的心酸。
四年了,在世界各地寻找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没有停止过,可是,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破灭的打击。
就连萧肃不是这个当事人,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是这一遍遍的寻找却始终无果下来,他,都觉得累了。
累,肯定会累啊!
可是先生好像根本不知道累是什么,只是知道太太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他就会一直不放弃的寻找下去。
想着,萧肃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随后试探性的开口,“先生……刚才皮特先生那里打来电话了,说这批过来拍摄蒙斯钟楼的记者当中的确有两个中国人,只不过具体的人员消息还不知道。”
萧肃的话落,几乎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中的男人猛然回神,那双带着沉痛的眸子一开一合间,里面所有的情绪在瞬间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那一室清冷和空绝。
“具体是什么时候?”他转头一边问萧肃,同时迈动着修长的双腿朝着餐厅的另一边电梯的方向走去。
“好像是明天早上,到时各国来的记者都会聚在一起,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杜伯汶很快就回来了,吩咐厨房做了小家伙特别爱吃的mochi,而经过刚才跟苏栗短暂的视频,她的情绪也算是稳定了下来,吃饭的时候别提有多欢乐了。
*
翌日。
天刚蒙蒙亮,比利时这边这几天的天气算是比较好的,阳光明媚,不冷不热,正是适合出门的好机会。
杜伯汶买的机票是中午十一点的,所以他们也没有特别赶,在吃完早餐,然后带着两个小家伙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就准备出发去机场。
出来的这几天,因为考虑到馄饨的身体,所以杜伯汶都是自己开车然后带上两个小家伙的,杜邦家族在这边也有产业,一辆车不是什么难事。
去机场的时候也不例外,是杜伯汶亲自开车,两个小家伙坐在后面。
可是刚出发没多久,在经过蒙斯钟楼的时候,后座的馄饨突然说不舒服。
“馄饨,你早上吃药了吗?怎么会突然不舒服?”面面一边焦急的问着妹妹一边转头对杜伯汶道,“杜叔叔,馄饨好像有点发烧。”
杜伯汶一听面容一紧,忙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随后快速打开车门走到后座。
探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的确有点低热,要是换做一般正常人的话是没什么事的,顶多吃点感冒药就可以了。
可是馄饨却不同,一般这样的低热要是继续持续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馄饨平时每天按时吃的药都是预防的,而另外一种药在昨天已经吃完了,本来杜伯汶就打算这次回去的时候路过教授那里去取药的。
男人面露焦急,转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地方,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家显目的医院的招牌上。
下一刻,杜伯汶忙伸手把馄饨从车里面抱了出来,同时对一旁的面面道,“我先抱妹妹去医院,面面乖,你先坐在车里面等叔叔好不好?”
虽然从这里能看得到医院,可到底还是有些距离,杜伯汶抱着馄饨会顾忌不上面面,所以想着让他先呆在车里。
“好,杜叔叔你赶紧去吧!我会锁好车门的。”面面说着看着他怀里的馄饨,小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可也就是这时,杜伯汶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此时的情况他完全没有打算接听,可就在他抱着馄饨刚迈步,耳边忽然一阵破空声朝着这个方向传过来。
虽然耳边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可那种在极限的速度下前进然后摩擦空气传来的声音杜伯汶太熟了。
几乎是瞬间的时间,好像是条件反射的,他抱着怀里的馄饨快速的一个侧身朝着马路的另一边躲去,而也是他身子刚动的瞬间,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同时耳边响起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破裂开来的声音。
这一切的转变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前后只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而且杜伯汶的怀里还抱着馄饨,这躲避的时候,他自然是把怀里的小家伙护的密不透风,可同时身子也因为重力不稳,重重的摔在了一旁的花坛上,后背撞上了什么,耳边传来一声骨头“卡擦”的脆响声。
可这所有的一切杜伯汶都没有时间去看,身子刚停住,他就立即抬头朝着一旁停着的轿车看去。
可待他的目光落在一旁轿车的前座的车窗上、中间的那一个很是显目和刺眼的圆孔上时,男人的瞳孔猛然一缩,幽绿色的瞳仁在瞬间变成了深深的幽冷。
只是一眼,杜伯汶就可以看出这个小孔是什么造成的。
枪!
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开枪射击的位置正好是刚才杜伯汶抱着馄饨躲避之前所站的那个角落,而那颗被消了音的子弹穿过这边的玻璃,直接破空,然后从另外一边的玻璃射了出去。
因为这不是他的车,是公司的人给他安排的,所以车窗自然也不是防弹的。
如果不是刚才他躲避的快,那么现在那颗子弹就会实实在在的落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眸光陡然变得深沉凝重,目光稍稍一转,落在后座,透过那打开的玻璃,看到里面的那小半颗人头。
“面面,趴下。”几乎是吼出来的,男人额头的青筋在这几个字的带动下狠狠的暴突,给人一种慑人的狠厉和阴鸷。
同时,怀里的馄饨也因为这一声厉吼被吓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因为这一哭开始变得更加不好看,呼吸也开始不顺起来。
杜伯汶心里猛然一跳,瞬间收起脸上的阴鸷,低头轻轻的拍打着馄饨的背,嗓音温柔的安抚,“馄饨乖,不哭,杜叔叔刚才在跟哥哥闹着玩呢!不哭好吗?”
可也是他的话刚落,一旁再次响起一声破空的响声,紧随着是子弹打在车身上的声音。
同时,杜伯汶身上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车内的面面应该是听到了杜伯汶的话,小小的身子已经趴在了车内,从外面看已经看不到他了。虽然这样,杜伯汶还是不放心,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铃声,他腾出一只手来,准备直接挂断。
可是待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沈覃凉”三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快速接通。
“伯汶,你怎么现在才接到电话,我刚才收到消息,说杜芙调派了很多人去了比利时,我刚听阮阮说你现在在那里……”
沈覃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伯汶冷声打断,“馄饨跟面面跟我在一起,而且馄饨现在发病了,我遇到了埋伏。”
听着他的话,电话那头忽然陷入一片沉默,可隐约间,却可以听到那陡然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可这样的沉默没有过多久,沈覃凉的声音就快速传来,“你现在在哪里,我立刻派人过去。”
杜伯汶快速的报了个地址,那头的沈覃凉一边听着一边朝着外面走去,挂断电话前却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伯汶,馄饨和面面一定不能有事。”
馄饨和面面一定不能有事。
他怎么能不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不能有事,如果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苏栗该怎么办?那个女人在片体鳞伤之后,之所以现在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说有笑,就是因为这两个孩子。
她最宝贝的两个孩子,如果孩子出事,他不敢想象她该是怎样的痛心。
而且,这次是他把他们带出来的,而这些人,也都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这里,杜伯汶心里忽然涌起一抹前所未有的愤怒,幽绿的瞳孔里迸射出一抹骇人的猩红,俊颜也在瞬间散发出一股阴鸷的寒意。
虽然这样,他说出口的话却温柔的像是春风佛过脸颊。
“馄饨乖,不哭,要是哭的话等会就会鼻子难受,然后就会喘不上气了,我们现在去找哥哥,然后带哥哥一起好不好?”
男人低润的嗓音像是大提琴般好听,如果忽略此时耳边紧张的情况,会让听着的人有种舒适的享受。
杜伯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刚才的这两枪很明显是狙击枪,不过,他敢肯定,除了埋伏在附近的狙击手,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
而且刚才的那两枪是经过了消音的,所以马路边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要是没消音,这样的枪声在此时此景响起,肯定会引起巨大的混乱。
可也正在杜伯汶这样想着的时候,像是为了要验证一下他的想法,“砰”的一声巨响划破了还算寂静的午后,尖锐的像是从人的大脑的神经上摩擦过的声音,在杜伯汶脚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响起。
而在这声之后,又是好几声,分别在距离杜伯汶前后不远处。
显然那些人是急了,瞄准不到杜伯汶的人,然后打算不管不顾了。
“杜叔叔,馄饨好怕。”怀里传来小家伙断断续续的声音,杜伯汶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收紧紧紧的抱着馄饨小小的身子。
因为这接连的几声枪响,附近的路人已经开始尖叫的四处奔跑,瞬间,耳边是一片混乱。
杜伯汶抱着馄饨没有再靠近一旁的轿车,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也是他后退的同时,抬头间,只见不远处,有十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白人手持枪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急速跑来。
杜伯汶想着他们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尽可能的保护着馄饨远离轿车,那么车内的面面应该算是安全的。
他的想法的确很好,可问题是,本来是在车内趴着的面面却慢慢的朝着车门边移动着身子,杜伯汶担心面面,面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很担心馄饨此时的情况。
耳边的枪声慢慢变得密集,面面就算再懂事,可到底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幼小的心灵什么都不懂,在此时这样的情况,他也会害怕,也会无措的想哭。
可虽然这样,在刚才杜伯汶的那一声之后,他脑子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却是——妹妹,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这是他们出来的时候,苏栗叮嘱他的话,让他要好好的照顾妹妹,身为哥哥,要好好的保护妹妹。
都说小孩子单纯,也可以理解为一根筋,可也正因为这样,在他们脑中第一个闪过,也非常认真对待的问题,那么一定是最好的,也是最单纯的。
而此时的面面,面面就只想着:妈妈说要保护好妹妹,他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虽然害怕,虽然想哭,虽然眼泪都已经都快流出了眼眶,可他却还是一边猫着小小的身子,一边抬手去推车门。
面面的力气不大,何况此时这样的情况,他也完全用不了什么力。正抱着馄饨的杜伯汶回头间,正好看到轿车一边的车门被慢慢的推开,然后隐约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上面走了下来。
“哥哥,哥哥。”馄饨也看到了,张着手想要过去那边。
杜伯汶心惊胆战的护着他不想让她乱动,同时不停的找地方隐蔽着自己的身子。
可馄饨的哭喊声却被不远处开枪的人注意到了,有两个转头朝着一旁停着的轿车看去。
杜伯汶心里一紧,可这时,身后却响起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是朝着他这个方向过来的,他快速的回头,却见为首的是一个东方人,身后同样跟着几个白人朝着这边快速跑过来。
这个东方人杜伯汶认识,是沈覃凉的下属,好像叫梁君秋。
“杜先生,是二爷让我们过来,您快抱着馄饨小姐离开,我们来善后。”梁君秋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递到了杜伯汶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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