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黄昭不防她会如此胆大,恰恰被泼了个满怀,气得暴跳起来,一边擦拭一边瞪着安怡骂:“你好大的胆子……”
陈知善虽然不知安怡究竟想要做什么,却本着只要是师妹做的就是正确的,只要是师妹的意思就要无条件拥护的宗旨,立即上前灭火:“黄公子,师妹她手滑了……”
“我是故意的。”安怡气定神闲地袖着手站在黄昭面前,微抬下巴轻声道:“被人莫名泼了一身的水,敢问公子是什么感觉?”
“好啊,好你个安怡!”黄昭算是明白她的险恶用心了,你不是让我忍了吗?行,你也忍忍试试?黄昭气得跳,这死丫头好大的胆子,不就是欺负他心好,气量宽宏,不屑于和她计较么?
安怡这才施了一礼:“对不住,方法粗糙了些,但情同此理。”
黄昭忍得咬牙切齿:“公子心好,气量宽宏,不耐烦和你这样的小人计较!”他衣裳穿得薄,湿透了难免有些不雅,只得大步奔回去换衣服。
安怡继续坐下来招呼陈知善:“把这些药丸全都团出来吧。兴许很快就能用着了。”
陈知善道:“为什么要惹他?”
安怡道:“他知道是对门干的,却叫我忍了,因为对他家有用。我想让他知道这种憋屈的心情,告诉他我不能白忍。”
陈知善叹道:“何必呢?他今日也算是帮了咱们大忙。你太冒险了,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
安怡不赞同地皱眉道:“恶人犯了错,就该受惩罚!不然天理何在?”不然为什么她会重活过来?她为什么会这样辛苦的学医?就是为了惩恶扬善来的!
陈知善见她的表情格外严肃认真,知道她又犯了倔强,便不再劝,心事重重地埋头团药丸子。
前有陈知善向安老太透口风想提亲一事,后又有他天真纯善上了恶当,再有二人对此事的看法不一致,屋子里的气氛就此暗沉下来,坐得不远的二人间犹如隔了一层看不见却穿不透的隔阂,都只是垂眼团药丸,谁也不肯多看对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门轻响了一声,谭嫂端了两碗酒酿圆子进来,笑道:“还忙着呢?先吃宵夜,黄公子还有事要请姑娘过去呢。”
陈知善十分不悦:“都这样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那小子肯定是还在打安怡的主意,于是他立刻和安怡同仇敌忾起来,恨不得再泼黄昭两桶水才好。
“师兄陪我一起去吧。”安怡接了碗筷,轻声道:“师兄也别太替我担心,其实我也不是真这么胆大包天的,我是觉得他其实心善仗义,不会和我计较才做的。”
“哦。”陈知善心里更为苦涩,生平第一次,如此的自惭形秽。
安怡不知他所想,吃完就与他一起去寻黄昭,黄昭的门紧紧关着,他们敲门后又过了片刻功夫,小厮才来开门。
一开门,安怡和陈知善就惊了。
房屋正中跪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白白胖胖的尤知章和得道医馆的瘸脚杂役。见安怡和陈知善进来,尤知章垂着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地砖看,瘸脚杂役却是眼神怨毒地朝他二人瞪过来,才瞪了一眼,黄昭就淡淡道:“他的眼睛没什么用,给我挖了。”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灰衣小厮立即上前张开二指扣住了瘸腿杂役的两只眼睛,尤知章怪叫一声,在地上肉球一样滚向黄昭,哭得眼泪连着鼻涕:“求求公子高抬贵手,我这小师弟是个残缺之人,心性难免有些古怪,并不是刻意想要违逆贵人的。”又嘶声骂他师弟:“混账东西,你还不给安大夫和陈大夫赔罪?”
任知前木着脸不语,灰衣小厮手上一用劲,疼得他立刻狼哭鬼叫,什么仇恨和气质都忘了,只顾大声求饶:“黄爷爷,黄祖宗,小人错了,安姑奶奶,陈公子,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人罢。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厮抬头看向黄昭,黄昭微一点头:“眼睛留下,给他个教训。”
小厮想了想,抓起任知前的右臂一用力,“咔嚓”一声闷响,任知前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双眼上翻倒地,顷刻晕死过去。
陈知善看得心惊胆战,险些喊出声来再拔足逃走,只能默默告诉自己,他是男人,黄昭这样凶恶,他就更不能离开安怡,得陪着她才是。
安怡脸色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却还强迫自己尽力保持冷静镇定,告诉自己这样的恶人不能同情,他既然视他人性命为草芥,那他便也该受此恶报。
黄昭注意到安怡和陈知善的表情,心中隐隐得意,偏还装作云淡风轻地模样吩咐道:“不许给他接骨!不然公子干脆就要了他的命。”
尤知章匍匐在地,一颗心被刺得滴血,含泪哽咽道:“是!小人谨遵公子吩咐。”
黄昭道:“你不会表面顺从,暗里怨愤吧?”
尤知章道:“小人和师弟这是恶有恶报,不敢怨愤。”
“那就好,你要是再做恶事,我就杀你师弟。你师弟要是再做恶事,我就废了你。”黄昭心满意足地笑看向安怡:“你满意了么?”
安怡的眼睛亮得吓人:“不够。”
这丫头可真不识好歹,黄昭不由微怒,不等他开口,尤知章已经自动滚到安怡面前用力磕头:“都是我有眼无珠,招惹了姑奶奶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这头磕得真心实意,一会儿工夫就磕出了血,血流下去糊着眼睛,看得陈知善都有些许不忍。
安怡却是视若无睹,平静地道:“视人命为草芥者,不配为医!我要他关掉得道医馆,拿钱照顾那个生病的孩子,还要他说清楚孩子的病是怎么来的,若是当地有疫情,他就该再拿钱买药才是。”
尤知章一听要关掉医馆,整个人都傻了,只能眼巴巴地看向黄昭喊冤:“那孩子真是从迁安县的道边捡来的。”
黄昭叫安怡过去:“得饶人处且饶人……”
安怡朝他一笑:“这事本就不该太麻烦公子,是我不知足。”
黄昭皱眉想了片刻,道:“你记好,你们师徒皆欠我一个大情。”
安怡毫不含糊地道:“是我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