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之一瞥,头皮即一炸。瞬间,呆愣的我,僵立在原地,脑袋被这怪诡的画面惊得一片空白。
“看吧,水位应该是下去了,所以灯就灭了。”邓鸿超和旗娃走到了铁丝网前,并没有发觉到我们这边儿的异样,“刚才水位是不是比现在高?”
“好像还真是……”旗娃回答着他,“老毛子们,个个脑袋灵光啊!”
“排长,建国哥——”旗娃喊了我一声,“你们也过来瞅瞅,邓大学生找出毛病来了,那个红绿灯是自己亮的!”
但是,我和王军英僵硬的立在原地,面对着那些撮人影儿,哪里敢答半句话。甚至说,我们都用话语的方式,来提示他们不要讲话——话语一出,也许会惊动到它们。
而那队人影儿,歪斜的靠在水泥护墙边,动作僵硬而稳定。他们之中有高有矮,聚于一处,像是在外望水坝之外的黑暗,也像是静伫在原地,默默的注视咱们。人影儿有多少个,我数不清,三个,还是五个。
总之说来,那画面诡异到了极点。
线索理来理去,答案猜来猜去,结果这诡秘的地方,竟然还是有人存在着!照之前的发现来看,这个地方,是有苏联毛子兵在管理。那静静窥探的那些人影儿,多半也是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
这下子,破窗偷窥的咱们,被逮了个正着。就像是一群窃贼小偷,刚还觉着主人不在,却又猛然发现,主人正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种意料之外的惊悚,最能挑动神经。浑身酥麻中,我甚至忘了去拿枪。
见我俩不搭话,旗娃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又叫嚷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子,看到我俩僵站的身姿后,就不再问话,而是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了?”邓鸿超好像这才发现。
旗娃走过来,寻光一看,立即也愣住脸,随即传来一句低声惊骂。
“你们……”正在话头上的邓鸿超,还想说句什么,但凑过来看到那远处的诡样之后,也只能噎住后面的字句,楞眼而视。王军英早已经把手按在了手枪的握把上,但是,这种情况下,如果那里真的有人,他们一直潜藏在黑暗中,想必早已是看到了我们。
所以,大家共处一片黑暗,谁亮起灯,谁就是暴露位置,谁就是被动局面。这种情况,首先应该灭掉灯。王军英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没这样做。因为,那些人影儿虽然确切在视野中,但有些模糊,有些不太真实。他肯定还拿不准。
被光束直射之后,人影儿并没有动作,也没有具体的部位闯露进光线里。比方说,没有一只会动的手,也没有一只走动的脚映入眼帘里。
按理来说,潜伏在黑暗里的人,如果被光束打脸,一定会下意识的躲避、遮挡。至少,不会是这样干巴巴的站着。苏联人也还是人,他们再是古怪,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站在黑暗里。除非,他们信心满满,是在等着咱们发现其踪。
“这他妈是……”旗娃抖晃着光束。
王军英立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开始慢步推移,往前边儿靠了一段距离。那团诡异的人影儿,也还是稳在原地,随着光束的靠近,并没有移动半分。这有些奇怪,即便是家主逮到了窃贼,也不会有这般安稳自若——如果看到咱们逼近,他们至少也应该喝止两声才是。
不对,这不太对了。
倒立的汗毛慢慢软了下来,随着步伐的迈出,模糊的人影儿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我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因为,那一团靠在水泥护墙的人影儿,始终没有反应。他们好像并不是人,只是形状像人罢了。
王军英按在手枪握把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我紧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下来。来到这苏联人的地盘后,虚惊一个接一个,眼前这一桩,又算一起。
我只能说,差点儿搞得我们枪走火的,是一群石头。但准确的说,那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堆加工过的人俑。再形象点儿说,就是一堆石头人。石头人,便就是秦始皇拉下陪葬的那些兵马俑。
人俑的整体比例大小,和咱们的身体差不多。但要矮一个头。人俑的大概躯干部位,头、身、手脚,差不多都能分辨清。但要说雕艺技术,就有点儿差劲了。工匠似乎偷了懒,仅是在脑袋上,象征性的雕刻出了大概的五官。而这些人俑,大概不是现代的产物,随着年月的侵蚀,本就不清晰的五官,就更为模糊。
模模糊糊,表情僵硬刻板的石脸,在白白的光束下显得更为诡异。
人俑?这些苏联人,难不成是嫌水电站还不够耗费钢筋水泥,便捏起了石头人作乐?
当然不会,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些石头人,绝不会是苏联老毛子的风格。人俑虽然刻得相对简陋,但仔细一看,细节还是有的。比如说,这些人俑的身子上,刻出了大概的衣服纹理,那样子,袖长襟宽,腰带飘舞,像是中国古代的装饰。
而脑袋上的发型样式,竟还是中国古代男子常用的,头发往后梳,再扎起一个发团的发髻!
如果说苏联人真有闲心雕刻石头娃娃,也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风格。我虽然对历史没什么深入研究,但不难看出,那应该是中国古代的产物。
比如生活中常见的石狮子,庙里头的石菩萨,都类似于这种石雕风格。这种东西,以前被红卫兵砸过不少,我见过那么一两次,所以才会有点儿印象。
这下子,石头人俑带来的谜团,比出现一个大活人,更加让我们匪夷所思。古时的人俑,配合起脚下这座“自动化”的苏联水电站,不免荒唐得有些诡异。
咱们来理一理,首先,这里是越南的土地,若不是开始任务之前黄班长讲过“前情提要”,那这个苏联人修建的水电站,恐怕也会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而现在的发现是,这里不仅有苏联人修的钢筋水泥,更还有远在古代的人俑出现——原本很正常的东西,在现在的情况里,用现在的方式组合到一起后,不禁荒诞至极,让人转不过脑回路。
关键是,这些人俑,好像还并不是“本地特产”。但我知识薄弱,只是感觉他们是我国的特产,至于是哪朝哪代的作品,就不得而知了。
时有残缺的人俑,被几根粗麻绳捆在了一块,斜靠在水泥护墙上,所以才会出现刚才那一撮“人影儿”的错觉。人俑上贴着纸标签,旁边儿放着一架钢板车,似乎准备运走,但又不知为何遗留在了这儿。
“可拉几把倒!”旗娃伸手摸向那些人俑,“这他妈,算是古董吧?”
“老毛子还倒卖古董?”旗娃扭头看向邓鸿超。
大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赏这些不知多为久远年代遗留下来的诡异石头人。但是我们又发现,这些人俑,之所以被咱们矮上半个头,是因为它们的姿态,似乎是跪立着的。再一看,有些人俑的脑袋,根本就不像是人的脑袋。
其中有两个,还是三个,个个面目狰狞,脑圆而尖,瞪眼凶目,恶嘴冲鼻,不知道雕的是哪门子怪物。
邓鸿超摇头,他踩了一脚人俑旁边的钢板车,答道:“倒卖,应该不会,应该是从哪里挖出来的,没来得及运走。”
人俑上贴着的纸标签,已经快要腐蚀灭尽了,仔细一看,标签上好像涂得有意义不明的数字。而人俑,并不是像那种刚出土的文物一样,到处粘附着泥土,它们好像被冲洗过,仅是蒙上一层灰尘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并不脏。
王军英看明白这些东西后,便失去了兴趣,它拿着手电筒,独自走离了三人围堆这处,继续扫探水电站的其他地方。
“越南也出古董?”旗娃回问道,“我看这些东西,跟那庙里头的石头老虎很像啊,越南猴儿也整这玩意儿?”
这下还真把邓鸿超问住了,他想说什么,结果欲言又止,只能默默摇头。
“不清楚。”他说。
但这些人俑,却是牢牢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顺着旗娃的思路,我玩笑似的猜测道:“那些苏联人,专程过来刨坑挖土,会不会是来盗墓取财啊?”
“别说,还真有可能!”旗娃从俑堆里捡出一块残石,残石上也被细心的贴上了标签,“古董不是值钱嘛,洋鬼子都喜欢抱这些玩意儿。”
“不可能。”邓鸿超立即否决道。
当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面前的这些人俑,哪怕全部化成金石,也不够这座水电站的成本。以苏联的国力,怎么可能干些这种挖墓敛财的勾当呢。只是说,怪诞而出的人俑,也让我产生了怪诞荒谬的想法。
“只是碰巧挖到的罢了。”邓鸿超说着走了开。
的确也是,如果是什么重要东西,苏联人肯定早就当成宝贝运回莫斯科了,那里还会随意捆在这里,甚至还遗忘掉了呢——他们很不上心,甚至都忘记运走。
旗娃一下将手里的石头摔得稀碎,他唾骂道:“管它啥呢,反正都他妈一群闲犊子,再值钱咱们也捞不回去。”
人俑虽然是石头雕出来的,但在白晃晃的光束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盯着那些奇怪的五官,总有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之中的几个“怪兽俑”。
几个人对这些石头人没什么研究,更谈不上知识储备,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虚惊之后,除了我,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古怪诡异的人俑,便匆匆散开了。
后来我没忘记过这件事,也还查阅过相关资料。越南这个国家,并不是什么源远流长的文明古国。
在过去的历史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越南其实是中国的一部分。直至到清代,它都还是清朝的藩属国。所以,这些人俑所具有的“中国风”,似乎也讲得通——那应该是古代中国的先民,在这块土地上雕出来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谁知道这些人俑为何出现在地下,谁又知道苏联人在哪挖到它们,谁又知道,那些至今还搁置在水坝上的诡异人俑,是从何而来,做何用处。
邓鸿超苏醒之后,显得很兴奋。毕竟一段长久的跋涉与磨难之后,终于到了他所擅长的领域了。他说,这个水电站,目的无它,必定是为了向庞大的地下工程体供电的。因为以越南当时的国力,肯定无法引到那么多的电能。这个水电站,算是地下工程的配套设施。
而引电出去,自然能找到电缆一类的踪迹,咱们只需要顺着明显的器具设施,就能顺藤摸瓜,一路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