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脑一想,有火有不是什么奇事。王军英不会是撞着运气,把我们往这里带。既然他准确无误的将我们带进了“庇护所”,就说明这里曾是他的休憩地。
王军英的背影一点点儿外后移,我出于好奇,将手电筒射向了其他地方,细细打探这个“庇护所”。仅凭目前的观察,我只能大致想象出队伍目前所处的境地。穿过岩缝后,里边儿并不是如同屋宇那样的偌大空间,而是一道仅仅有些宽度的低矮岩道。
岩道像是两大坨巨岩碰撞后而留下的夹缝,抬头一看,岩顶离脑袋仅有七八厘米,上面石坨凸凹,截面也呈着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里边儿时低时高,有时候蹲着身子,都过不了那垂生而下的碍石。
而岩道的两侧,则要平整一些。上面能看见一些小洞里凹,泥土间也有细碎粪便的影子。也是,这岩缝时刻打开着,天坑里的生态又那么好,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边儿安了家。
我所看到了火光,就在距离岩缝更里边儿的五六米处。如我所想,王军英知晓那里有火光,正佝身慢步朝那里靠近。所以,岩道的更里边儿部分,尽被他的背影所遮挡,看不进去。
“排长,诶,你上哪儿去?”镇守岩缝的旗娃,见到王军英不语不话的离咱们而走,立即问道。
但蹲着身,在岩道里面挤走的王军英,没有理会他。实际上,直到现在,我脑袋里都是恍恍惚惚的一片。尤其是王军英奇迹般的出现,再到现在坐地喘气这一段,都不太真实,就有些像梦境一样飘渺的体验。
我还是不敢相信,王副班长竟然险中逃生,活了下来。
甚至说,错愕不已的我,都不敢开口和他讲话。
“排长!”旗娃又叫了一声。
但默言不语的王军英,还是没有理会他,一直往里面蹲走。我将手电筒直直射回他的背部,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集向了王军英身上。难道说,王军英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留存在咱们眼中的,是幻觉,是假象,是他不甘的魂魄?如今他完成了解救队伍的使命,要回到阴曹地府去了?
但这时,王军英将手掌伸在脑边,背对着我们摆了摆。他停在火堆的旁边,捣鼓着什么。岩缝外的大蝙蝠,好像已经放弃了顶撞冲打。旗娃和黄班长平稳的坐着,再不觉力道冲来。见王军英停住不动,大家也默默喘着气,闭口不语,平复呼吸,想看他到底在捣鼓个啥玩意儿。
一会儿,他就迎着我的光束,转过身来。手电筒的光束很刺眼,直射向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立即变移角度,不让光束正对着他。借着手电筒的散光,只见脸色如铁的王军英,捡起了一堆树枝。树枝上,正是燃着舞跳的火焰。他小心的将火种一般的树枝拿在手上,然后缓慢的朝咱们蹲走回来。
“让让。”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树枝上的火焰,示意当道的我和邓鸿超让开路。
“吴建国,”缓动的他,瞥了我一眼,“你也过去拿点儿柴火来。”
邓鸿超和我紧紧贴靠在石壁上,这才给他让出了道。
拿火添柴?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待他错过身子后,便往那狭窄的岩道蹲走去。与其说在这狭窄的岩道里走,不如说是在“挪”。这条岩刀,可不是人为修建,更不是为了图人类的方便,其上下左右都是凹凸不平,不时伸出一块尖岩缓石,让你侧换身子,收腹顶胸才能通过。
火堆就在前方几米,很快我就到了。但就挪了那么几米的距离,我这心里就憋得慌。幽闭的狭窄空间,静谧的昏暗环境,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那样子,就像电视里边儿的煤矿通道。到达火堆旁,我发现这大概一平米多的面积里,不仅生着火,还搁堆着不少柴。
除了柴火,还有一支冲锋枪和撕烂的衣服布条。也还有软瘪的弹匣肚兜,堆靠在岩壁旁。但是,那冲锋枪的消音管,不知为何被折弯了。枪身也好像受了损坏。
手电筒往前一探,前方那漆黑的空间里,好像还大有乾坤。光束在前斜的方向不再受碍,散射一片。我能感觉到,前边儿的岩道,在慢慢扩大空间。
抱起一堆枝叶相组的干柴,我就往回拐去。
果然,我猜中了王军英的意图。他是想把火堆转移到岩道的缝口,以阻挡怪物的进袭。从刚才的发现来看,这条岩道里,还有相当的空间,我们可以能顺着往里走,再不用返回天坑,遭受折磨与绝望。
因为谁都会不自觉的去想,出路,或许就在这里头。
所以,用背囊堵住岩缝,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不可能一直坚守在这儿。生一堆火在这缝口前,甭管什么诡物,都得乖乖退身。
脸色恢复血色的邓鸿超,主动帮起忙,将剩余的干柴都抱了过来。王军英用手里的火种,将剩余的干柴全部引燃。旗娃看着王军英,心情难以言表,露现在他脸上最多的,是崇敬之意。同时,也有那么一些恍惚难信。
“拿开吧。”火堆生好,王军英对黄班长点了点头。
旗娃和黄班长蹲起身,然后提捏好背囊的位置,迅速拿开了堵住岩缝的背囊。这过程产生的风、岩缝外灌进的风,让面前的火堆飘扬停拂,险些熄灭。
大家屏气凝神,个个将冲锋枪对着那岩缝。这个时候,谁要是敢钻进来,都得被打成肉筛子。但是细盯一阵,岩缝那里静悄悄的,火光也恢复了势头,烧得旺盛。没有什么异物钻进来。
旗娃放下枪,迫不及待的对王军英拍起了马屁:“这办法好,真是好!排长就是高明!”
“前面有路,走。”挤在我身前的王军英,对岩缝前的他们说道,“别碰着火了。”
然后,他就用手拍了拍我,示意往后,也就是往岩道里边儿走。最里面的邓鸿超明了意思,他拖着其他两个背囊,在狭窄的岩道里,转调身子。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捡起满是红血的砍刀,跟上他的脚步。
接着,五个人如地道里的鼹鼠一般,往前缓缓挪进。
走至火堆处,王军英将遗留在哪儿的装备,全都带走,最后,还几脚踏熄了残余的火焰。
“继续走。”他说。
如我之前所探寻到的那样,走离火堆没多远,四周那狭窄的空间,开始呈现出变宽的趋势。而蹲身挪步的我们,也渐渐直起了腰,可以放步前行了。最后,五个人统统挺直了腰,原本夹狭在两侧的石壁,也如喇叭口那样,扩大进黑暗,再也摸不着。
队伍走出了岩道,来到一个更大的空间里。
王军英关掉了他那支手电筒,整个队伍,就只剩我手中的光束在胡乱扫看。岩道的尽头,是一道如阶的石山。当然,严格来说,那不算尽头,因为岩道是缓缓而阔,界限不明。我们只是一路直行,没有拐弯,所以碰到那一大坎石头,才会有尽头的感觉。
“往上走。”王军英在后简短的提示着。话语间,静谧的岩道内部,传来回声。看来,这里面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石穴。在光束的探扫之中,我们仅能知道这一点了。
挡在面前的石山并不太抖,是缓缓而上。我见邓鸿超拖着两个背囊有些累,便将砍刀还给了旗娃,由邓鸿超那里分担过来一个背囊。五个人呈着纵列,很快走完了这道不太陡的斜坡。斜坡顶上,是石块乱布的一个拱圆地形。
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身子,站在这上边儿。五人的目光,自然也是随着我手里的光束,仰头低脑。
这里面的岩石,大体也如外边儿的岩壁那样,发着灰白色。但是,光束之下,也有不同颜色的岩体出现,那颜色,有点儿红,也有点儿黄,我说不清具体是什么颜色。头顶之上,是一片坑坑洼洼、起伏不一的圆拱粗糙岩面,五个人站在石山上,离那顶部也还有个两三米。
而其他的石壁上,经常出现一些吊着的黑垢,像蜘蛛网,像水草。我不免担心,这个石穴,会不会是蜘蛛巨怪的老巢?看是看那黑垢的体积,又不太对。
脚底的石山之下,矗立着一条条状如珊瑚的岩石。它们围绕着脚下的拱圆石山而生,簇聚而生,有的尖,有的圆,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扭,有得直……总之说来,这里是一个奇异的石岩世界,任何字句,都不够形容那怪美的姿态。
光束扫探,石影拉叠中,也还能看到一些黑色的,类似于蝎子一类的大虫子,在石间穿来跑去。整个石穴,大概就像一个圆罐子,空间挺大。
我不免惊诧,原来这天坑的岩壁,不如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那看似厚不可穿的岩壁,却藏着如此偌大的空间!
当然,我最关心的,是这儿有没有出路。
继续往前扫探,发现石穴里的厚壁骤然收缩,在石山的上方形成一个尖角,尖角下,是一个菱形的石口。石口里漆黑一片,光束往下一射,只看那石口里是陡下的一坡路,路里乱石堆生,更下边儿则是黑幽幽一片,看不清半点儿情况。
皇天不负,世无绝路。在我们的正前方,由脚下的石山直下,果真有一道向下急延的道路!这一下子,不说那绝对是出路,但也他娘是显露出一丝希望了!
王军英看了一眼那洞口,就转过身,准备坐下。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的疑惑:这个不太真实的王副班长,究竟是怎样“复活”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