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余光之中,果然又出现了几片骨肉可辨的宽大黑翅。
而处于光束焦点这一只,已照准了目标,直直朝身下的黄班长逼去。它那丑嘴里露出尖牙,口里发出怪声,翼翅猛振,身形弓曲,一看就是副攻击的姿态。不明所以的、被黑翅盖住的黄班长,这时才听到头顶的响动。我大喊不妙,几个快步朝他冲去。因为,那大蝙蝠的尖牙,离黄班长的脑袋也就那么点儿距离了。再上迟一阵,那粘液丝挂的尖牙,就该咬伤黄班长的面颊。
“当心!”我吼着。同时我起腿一跳,将手里的砍刀挥向那展翅如鹰、毛绒如鼠的硕身。
扑飞着的大蝙蝠,被砍刀正正砍了个肚怀,维持平衡的巨大翅膀,扑脑而来。它立即失去平衡,一下歪栽向地面。但我特地将砍刀横着在拿,不求它命决,只求拍翻它。试想,如果刀刃砍进那老鼠般的黑亮身子,我的手臂必然会和它接触——我不想,太他娘恶心了!
光是远看,我就能猜到那密集的黑毛,藏着多少细菌、发着多浓的恶臭。
“走!”我又对黄班长吼着,然后立即转过身,往回急跑。
树林里这时响动激烈,不知有多少大蝙蝠,应声而惊飞。果然,果然!古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是巨蜘蛛,这次是大蝙蝠——历经这么多次险情后,我们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总要抱着侥幸,往外边儿闯!
尽他娘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而来的险情,似乎让我有点儿“脱险疲劳”了。这无外乎都是那么几个程序:未知险情、发现险情、处理险情、再逃脱险情。
我对这破地方,是真的服气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跪地对它求饶——你还藏着什么怪玩意,请你一道使出来,别他娘跟个士兵过关卡那样,一样一样的来。你累,我他娘也烦!
比起蜘蛛巨怪,这大号的蝙蝠,似乎没那么可怕。只是说,树林里的那阵响动,如战场擂鼓,恐过其本身。不信你听,连那些雷打不动的虫儿们,也被这巨动惊得不敢再开嘴。括噪的虫鸣不知什么时候消停下来,身后的树林里,尽是枝叶拂动、翅膀扑腾的声响。
我努力在奔跑中稳住手电筒的光束、照清脚下的路,眼睛盯着那树林外的火光,猛劲儿奔跑。依照上一次的经验,火焰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丛林里的古怪玩意儿都怕火。只要跑回那里,就代表安全了。
虽然不能完完全全保证,但我真还是这样想的。私下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怪物们的套路。耗差的,仅是时间而已。
现在这情况,也该是我俩的闯入,惊扰了树林里静息的蝙蝠。并不是这些玩意儿主动攻击。记得昨天晚上,咱们在寻找石洞借宿时,也是无意扰到了一洞蝙蝠窝。那时候我就说了,这些家伙很常见,以昆虫小物为食,并不是什么凶狠之物。
刘思革当时甚至说,蝙蝠肉吃起来,香嫩无比,是一道美食。要是这老小子现在还活着,打一只天坑里的大蝙蝠回去,定能让他饱餐好几天。
唯一搞不清的是,这盐老鼠,也就是蝙蝠,在我印象中,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啊?刚才那一出,明显是准备向黄班长咬去,要夺食他的肉体。
但搞不清也很正常,这破地方里头,搞不清的东西多了去了。那些盐老鼠那么大的个头,面貌也生得怪异,或许是什么啃肉的新品种吧。
两个人走出的距离并不远,五六秒的时间,我和黄班长就顺利的跑回了篝火堆。但这时候,旗娃和邓鸿超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我俩身上。他们在篝火堆旁站起,不约而同的仰起头颅,嘴巴微张,看向黑暗里的夜空。
“我操……”旗娃嘴巴抖了抖。
看起来,那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让这俩小子没精力来问候我们的情况。
树林后的巨响还在继续,喘气的两人回过身,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身一望,看向黑暗中的树林上方。果然,那幽幽的月光下,那树林轮廓的上方,出现了什么异样。一大团不成形的黑影,如江里捞鱼而上的网,由树林里升了起来。
那黑团不停升高,幽魅而动。其上下高度八九米长,左右延伸一二十米宽,更像一层树林里打来的黑浪头。黑浪在幽幽的月光下,不停变换造型,也还伴随着奇怪的声响,以及尖锐的叽叫。眼见如此景象,使我心头一沉,唾液猛咽。这片黑浪,恐怕不会是别的,而是一个个硕大的盐老鼠所组编而起。
大蝙蝠们如发灾的蝗虫,聚在一起,共同形成了这夜下的可怖景象。我实在没想到,那倒吊在树林里的诡影,会有如此数量!
四个人围在火堆前,不自觉的退后几步。因为,那月亮下、天坑里升起来的蝙蝠黑团,正在视野里不断变大。那说明,这如魔鬼触手的黑团,正在朝我们飞来。大敌而来,兵临城下,篝火堆旁的四个人,面惶眼空,手足无措。
就连那些之前在火堆上方舞绕作乐的飞虫,也听闻了这巨大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匆匆而逃了。空洞的眼神中,我的嘴唇开始打抖,捏着电筒的手臂开始发颤——这一次,怕是捅上大娄子了。
恰在这时,一只先头兵般的黑身蝙蝠,冲进了火光照耀的范围里。
那蝙蝠黄毛顶露,獠牙大张,奇异的润黑鼻子,成了视野的中心。它犹如一个俯冲而来的战斗机,将视野不佳的我们,队形打散,慌忙后退。但这时的黄班长眼疾手快,在那大蝙蝠的飞冲中,忽然急手一伸,紧紧抓住了那蝙蝠的薄皮黑翅。
接着,黄班长顺着大蝙蝠的力道,紧揪着那翼展两米多宽的翅膀,在半空中舞甩了半圈,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圆。
“啪”的一声,怒目咬牙的黄班长,将它扔甩在了火堆旁。蝙蝠的硕大身躯,碰触到柴火,飞溅起火星。而那翼展齐长的薄皮翅膀,则挡在了熊熊火焰上。火烧的疼感让其叽叽乱叫,巨翅乱扑,脚爪舞蹬。
黄班长松开手,退后几步,然后举起冲锋枪,一个干脆利落的三连点射,了结了那大蝙蝠的性命。
“拿枪!”他说,然后就转过身,将冲锋枪对向天空中的黑压巨团。
旗娃僵住身体,眼睛瞪圆,对那火堆旁的硕黑怪物大张嘴巴:“燕……燕巴虎?”
比起之前袭击黄班长的那一只,这只个头还要大那么一点儿。躺在火堆旁抽搐的,更像是一个裹着黑皮的黄毛小孩儿。黑黑的绒毛,脑袋上的黄毛尖耳,嘴里的锋利獠牙,以及长长的鼠脸,又像是来自异域、长着翅膀的魔鬼。
目光,不想在它身上多停留一秒。
可要命的是,这仅仅是那黑压压的蝙蝠团里边儿的一只。我们打死的,仅是一个士兵炮灰,后边儿要迎接的,是整支军队。
关掉手电,我慌忙捡起了冲锋枪。死在火堆边上的大蝙蝠,被火焰炙烤着身体、燃烧着黑毛,鼻子里飘进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四个人摆好站姿,拉响了防空警报,手中各持一火器,纷纷对向那袭来的蝙蝠团。
说实话,想凭几杆冲锋枪打退这一片黑浪,我并没有信心。但目前的情况是,四个人的队伍,仅有火堆这个地方可以顽守。一瞬间,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悲壮的情绪,这情景就像是,敌人的千军万马,即将汇聚成一波攻势过来,而我们,则是最后的战士,要为身后的XXX高地,拼到弹尽粮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