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就像,你不喜欢我一样。——宋洵
偌大的城郊树林找个人很困难,陆禾笙连续去了那儿好几次,都没有‘偶遇’上杜程愫,不免觉得有点失望。随意逛了一圈后,陆禾笙扭头准备回去,又是没有收获的一趟。
能见到杜程愫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恩赐了,陆禾笙觉着自己不能太过贪心。毕竟这世上很少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更是很少让他都遇上。
他得承认,他想见杜程愫只是为了那一张脸,而他更是清晰的知道,杜程愫就是杜程愫,陆清河就是陆清河,她们是两个人。
经过翠微湖的时候,陆禾笙一眼就看到了宋洵。他本想上前喊住宋洵,不曾想宋洵从慕家的船上直接去了对面的花船上。
“……”陆禾笙拧眉,背过身回了陆府。宋洵也算是长大了,也总该有自己的事儿,他没必要事事都管着。
回了陆府之后他想找一些事儿做做,想了又想抬脚朝着厨房走了去。
刚收养宋洵的那会儿,宋洵的肠胃并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还非得吃油腻的东西,清淡的都不愿意下口。没办法,刚开始还惯着,惯到后来,宋洵上吐下泻一天没下床他才知道出事儿了。请了大夫来看,大夫狠狠地批评了陆禾笙一顿,说是不会照顾孩子。
陆禾笙+倒也受教,认真听了大夫的话,准备亲自给宋洵煮粥做饭。
虽然刚开始的粥并没有很好黑,简直堪比黑暗料理,但是后来也渐渐熟练了,再到后来干脆都学会了炒几个小菜。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宋洵炒菜做饭了,倒也是有点怀念宋洵吃他做的饭时满足的模样。
“呵。”不自觉的,他扯了个笑。
一旁洗菜的厨娘看到了,也笑:“主子有什么开心的事?”
陆禾笙点头,帮忙洗菜:“阿洵从前吃饭的模样,很可爱。”
“哈哈,是啊,小少爷的确很可爱。”厨娘比划着,“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哎,这才一会儿,他就高了那么多了。”
“恩,个子长得很快。”陆禾笙垂眸,细长的睫毛耷拉了下来。四个年头,他已经照顾宋洵四年了。说起来挺长的,但也不过是一个晃眼的时间,从前四处乱窜的小矮子如今已经和他比肩畅谈了。
厨娘见陆禾笙声音浅了一些,叹了口气:“主子啊,小少爷迟早会长大的,如今十六岁,过几年就十八岁了,也就该成家立业了。您,不可能一辈子看着他的。”
“成家立业?”陆禾笙拧眉,他忽然想起了宋洵刚刚上了花船。是啊,该成家立业了。一辈子,似乎有点悬了。从前郑重其事说下的承诺,在现实面前却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主子?!”听到水声,厨娘抬头去看,却发现陆禾笙的身影不见了。
其实也就是头脑一热,陆禾笙只是一想到所谓的‘一辈子’就要消失就觉得心里头慌了,一慌就想赶过去把宋洵给揪回来,于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花船上,手里头紧紧握着宋洵的手腕。
“师傅?”宋洵也没想到陆禾笙会来这里找他,更加没想到他平生第一次听小曲儿会被抓个正着。
陆禾笙见自己已经抓着宋洵的手腕了也不想刻意地放手,只能对着紧跟着出来的慕炀之开口:“打扰了,阿洵,我寻他有事。”
慕炀之从前就觉得陆禾笙不食人间烟火对他敬佩得很,如今突然出现在这,自然是要毕恭毕敬的:“好,陆大人慢走。”
“……”狗腿!宋洵狠狠瞪了一眼慕炀之,慕炀之扭头,装作没看到。
恩,宋洵宋兄,你自求多福吧。
被陆禾笙一路拉扯着,宋洵觉着自家的师父在释放低气压。
“师父,其实今天这事儿……”宋洵觉着这个时候需要解释一下。
“你大了,上花船了。”陆禾笙抿着唇,说话的声音沉甸甸的,有点压抑。
宋洵一惊,觉着自家的师傅可能是十分生气了。
“其实是慕炀之一定要上,我是被强迫的!”宋洵觉着,兄弟什么的就是这个时候用来出卖的,再者本来就是慕炀之要去的,他只是跟着去的。
陆禾笙挑眉,松开了宋洵:“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阿洵,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宋洵抽了一下嘴角,“师傅书读百遍,自然是事事都知晓的哈。”
“嘴皮子功夫。”陆禾笙摇摇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回到了陆府。
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陆禾笙只嘱咐了宋洵回屋子换个衣服洗个身子:“一身的汗,也该不舒服的。”
宋洵扯了扯背后的衣服,笑:“也是。”
于是,一个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洗澡一个去了厨房。
这样的日常生活很常见,对于当年的宋洵和陆禾笙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此刻教百年后的宋洵看着,却是鼻子一酸。
正是因为知道了之后的事情经历之后的绝望,再回头看现在的温馨日常才会觉得无比心酸。
也不知道倾洹怎么样了……
这种时候就特别容易想起倾洹,想着他是否会和他一起经历这些曾经。
陆禾笙统共照顾了宋洵十一年,从宋洵十二岁照顾到宋洵二十三岁,这是个不算长的时间但是细数起来却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
宋洵十二岁,十八岁的陆禾笙收养了他。宋洵十六岁的时候,二十二岁的陆禾笙遇见了和陆清河长得相像的杜程愫,多次寻找未果。宋洵十八岁的时候,祭祀一职正式由宋洵接管。宋洵二十三岁的时候,陆禾笙在深山老林里头劈了一块地儿,自个儿给自个儿弄了一个屋子,住在了深山老林里头。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宋洵盘腿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茶,白色的雾气缥缈着,
冬天真不是什么好季节啊!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他都从未同自个儿的师父说过什么心里头的话。自己的那些心情,从来只有他自己体会着,那些苦头只有他自己吃着,不曾同人说起。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就该该出手时就出手的。
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把外套拿了下来,披在了身上。谁知衣服还没有穿好,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这么重……宋洵往前冲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他伸手一把抓住后边的人,反身一脚狠狠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哎哟……”慕炀之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幸亏衣服穿得多,不然肯定要给踢出内伤来,“哇,宋洵你可真狠。”
宋洵拍了拍自个儿的褂子,挑眉:“下意识下意识,谁让你吵着我冲过过来的?”
“我这不是给你送温暖来得嘛。”慕炀之舔着脸,“诶,听说陆大人隐居了,我琢磨着你也该伤身了。”
“……”宋洵扭头,沉着脸,“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挑场合说话?”
慕炀之嘴一瘪,表示很委屈:“我这叫诚实。”
“滚你的诚实。”宋洵挥手,“你和那檀岚处的如何了?听说你慕小四爷花了重金,结果人不愿意和你走呗?”
“……”慕炀之捂眼,X的,说起来都是泪,“檀岚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该自作主张。”
宋洵冷哼:“她有自己的主张?都七年多了,你哥和那个赵大小姐都成婚了,你和那个檀岚也没个结果。檀岚她也该有个表示了。”
“……”慕炀之摇摇头,京城里头谁不知道他慕四少爷追着这檀岚四处跑。整整七年,也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这些年里,他没少被自家老爷子追着打骂,自个儿也跳过河绝过食,什么手段都使了才和家里头的两位老人达成了共识。
前前后后很多人都撘进了这件事里,唯独檀岚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也不说表个态什么的。也就慕炀之像个傻瓜一样,紧贴着不放。
这事儿,宋洵不好说什么,就连慕衍之都一言不发,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全都是慕炀之自找的,谁也说不了什么。
“宋洵啊,为什么今年的雪还没到来?”慕炀之跟在宋洵后头,出了门就一直看着天,“檀岚,很喜欢雪的。”
“我不喜欢。”宋洵咬牙,一天到晚‘檀岚檀岚’的,也不怕咬到舌头。
“好吧。”慕炀之决定换一个话题,“你要出门吗?”
宋洵抿唇,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出去做什么?收妖?看陆大人?”慕炀之连续进行了多个猜测,看了一下宋洵的脸色,点头,“果然是要去看陆大人吧?”
走到一半的宋洵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捏住慕炀之的脸:“吵死了。”他手上没怎么用力,余光一瞥瞥到了正下朝回来的慕衍之,一脸疲倦的模样,“你哥。”
“恩?”慕炀之扭头,果然见着了慕衍之,“看着挺累的样子啊。”
宋洵耸肩,刚想开口却见远处一个青色的身影朝着他们飞奔而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染了血的人。凑近了一点的时候,宋洵愣了一下,那不就是刚隐居没几天的陆禾笙?
“师,傅?”宋洵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飞快点地,朝着陆禾笙就冲了过去,“师傅?!”
陆禾笙听到宋洵的声音起先愣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眼睛红了:“阿洵,她……”
宋洵看向陆禾笙怀里,他怀里的人浑身是血,看到脸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这个世上,能让陆禾笙难过的那个人早在十几年前死掉了,而能让陆禾笙如此慌张的,恐怕除了杜程愫没有第二个人了。
杜程愫,浑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