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吗?
莫羡脸色开始发白。
江廷东看着她,“小羡,虽然我讨厌他,却也不屑用这些话污蔑他,你要不信,先看看这些吧。”
他说着,将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莫羡接过,目光胶着在上面,拆开袋子的手指轻颤了下,里面,是一叠照片……
“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
照片上的人,一个是五官极有辨识度的岳刚,另一个,是陈荣和。
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越看下去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最后目光停留在其中几张上,“这是那天……”
江廷东点头:“没错,这个地方就是中心医院附近的小茶馆,这张照片是从对面监控调出来的,岳刚的衣服你应该不陌生。”
怎么会陌生……
她皱眉,“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的那天。”
声音哑涩,如果说照片上的时间可以作假,她的记忆却不会作假,她清晰记得那天,因为心内的紧张,她从进那小茶馆开始,就下意识将周遭的环境扫过一遍,包括茶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
现在,这张照片上不甚清晰的画质上,茶馆内的情形与她的记忆重合。
陈荣和在她第一次见岳刚后,就跟岳刚见了面。并且,不止只在那一天,更不止一次。
“小羡。”江廷东起身,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似是想伸手安抚她,手顿了下,到底是拍在她的肩膀,“抱歉,我目前只能查到这些。”
他的声音歉疚,走到她身前,半跪下身子,两只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江廷东握得紧紧的,“小羡,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嫁给他,我知道你想跟我划清关系是为什么,可是小羡,沈白这个人,太深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揉进眼睛里一般,爱怜着,保护着,闭上眼就能藏起来,谁都不能看到。
“小羡,让我帮你,好吗?”
莫羡愣怔怔的,在他的目光里几近恍惚……
这是……
江廷东啊。
从少年时的懵懂,到长大后确认心意,宠了她爱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啊,是……
她曾一心要嫁的男人啊……
恍惚中,她抬起一只手,忍不住就触在他眼角,小心的,生怕他消失不见似的,描摹着他的眉眼……
“廷东。”越发暗哑的声音像从外面的夜色里蔓延出来一般,她眼神里闪着奇异的光,“我爸刚死那天,你家里来退婚,你知道吗,退得很简单,就是单方面通知我而已……”
“小羡……”
“嘘,你先听我说。”她眼睛直直望着他,目光穿过悠长的岁月,仿佛就看到那个带着痞气的少年模样,她声音定定,“你肯定会觉得我哭了吧,我以为我也会哭。但没有。”
她声音幽远,像是陷入沉沉的回忆,“我妈受不了刺激发了病,子晴哭得快昏死过去,我死死抱着我妈,就怕一松手她就从窗户跳下去,我把子晴挡在身子后面,就像你从前站在我面前一样,我就看着你家里人站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每多说一句,子晴就哭得更厉害,后来他们走了,子晴问我,’姐,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我跟她说没事,别怕,有我在,没事都会过去的……”
“我没哭,根本没空去哭。”
江廷东眼睛通红通红。
她嗓音低低,奇异的平静里,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以前总说我这人死倔,现在我发现倔也有倔的好处,我那时候不敢想别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就是撑下去。我爸没了,我妈和子晴还得靠我呢,我要是也崩了,赵家就完了。”
“那晚上,你家人走后,讨债的就来了,家里的东西被砸的砸,搬的搬,我想先让我妈进医院,可没人收她,可这些也难不住我,以前跟你打过架的那伙混子,我找他们借了钱,嗯,高利贷,租了间公寓,让我妈和子晴藏着住……”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眼下那道横亘的疤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问你为什么那段时间不见了吗?因为那原因要是我不能接受,我会怨你,要是我……能接受,我会怨我自己。”
“小羡……”
“自欺欺人是吗?”她抬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捶了下,“东哥,我这里太闷了,那时候我住城中村的出租屋,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捂着这儿大口大口的喘气,跟要憋死了似的。东哥,这里头就那么拳头大点的位置,满了就装不下别的了……”
江廷东抓住她捶在自己心口的手,声音暗哑,眼睛通红,“小羡,你……受苦了,我没想到,真没想到会到这样,我要是知道,怎么都不会……我就是个混蛋,小羡,不要折磨自己了,你把这些都放我身上吧,我替你背,我给你挡,就算你暂时不会离婚……”
莫羡摇头,眼神一抹荒凉,“你还不明白吗东哥,我们回不去了。以前你对我好,我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暖烘烘的,可也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再回头,东哥,你认识的小羡,早就没了。”
江廷东缓缓站起,抬手把她往怀里带,莫羡摇头,胳膊撑在他胸膛,隔开两人的距离,她抬头,看他的目光明灭恍惚,“东哥,今天的事,谢谢你,真的,那天我的话那么过分你还愿意帮我,但我们……就到这里吧。”
寂灭的灯光里,满桌热菜已冷,红泥小灶已熄,她的声音缥缈又真实……
“东哥,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了。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出,他攥得紧,她手背通红,从椅子上起身,离他一步,江廷东就看着她对自己笑了下,像积年的雪,像沉默的河,然后她缓缓走出了这间房子,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
江廷东站在那里,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仿佛就还有她的温度似的,他抬手,那只手覆在自己的眼睛……
似是良久,房间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东哥,不是吧,你哭了?就因为赵莫羡?”
声音讶异,还带着三分讽刺和妒意。
女人缓缓走到他面前,衣裙飘飘带起一阵香风,柔软的手搭在他肩头要安慰他,却在下一瞬尖叫出声。
江廷东蓦地抬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的身子一把推到墙边,他嘶哑着声音,“我说过,别提她。”
“东……咳咳……东哥,我……我记得了……”
他掐得却更紧了些,女人憋红了脸,快要窒息的痛苦里,听到他说:“还有,别叫我东哥。”
女人一个劲儿的点头,下一瞬被他粗暴的摔在地上。
江廷东眼神痛苦压抑,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却又散发着狠厉的气息。
地上的女人因着他粗暴的对待咳嗽不已,但气息平稳下来后,喉咙里却是娇喘一声,眼睛里水光潋潋,她跪爬着到江廷东脚下,用舌头舔他的鞋……
“贱人!”江廷东一脚踩在她后背,女人身子趴伏下去,胸前白肉挤出,“是,我是贱人,我是贱人……江少,求你罚我吧……”
江廷东眼底的暴虐肆涨,一脚将女人踢倒在墙边,他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按在自己下腹,眼神阴鸷冰冷,女人越发柔媚,顺从的用嘴去咬开他的裤链……
晦暗的夜色,隐藏了太多的不堪和秘密,他们小心翼翼的隐藏,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武装,任由秘密腐朽,不堪发酵。
他们欺骗着自己,当下一个天亮到来,一切都会是美好的样子。
……
莫羡站在巷子外,看着面前的男人,清冷绝欲,矜贵致命,只嘴上一处破了的伤。
“果然还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这样的认知像一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网,她身在其中,几近无法呼吸。
沈白看着她,“我来接你回去。”
“接我?对……是……今天是同房的日子……呵……我怎么忘了。”她弯着唇角,“沈白,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他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古井无波。
她被刺痛似的,眸子晃动得厉害,堪堪向他走近,“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看着我做的那些是不是觉得特可笑?”
“你看,到现在你还是不问,你就那么自信?就不怕我会给你戴顶绿帽子?”
她声音拔高,眼神带刺。
“你不会。”他说,眼神依旧平静,平静得……让她无法平静。
“是,是……我不会,你说的没错,你看,你又说对了,沈白,你怎么能那么……”
强大。
强大得,让她觉得自己,渺小,可笑,自以为是,连同那些报复的念头,都变得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