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暖儿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如同看似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石子。
连续下了七天的大雨,门外的路都淹到了腿,徒府的位置还算是高地,内里没啥池子湖水,自然没那么大的水,府中还有特别弄的排水道,风暖儿发现排水道的时候还在疑惑古人已经有这智慧了,怎么胡老村还不知道弄一个排水道?
外面下着小雨,风暖儿抖落伞上的水滴,在凉亭的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做了下来。
“顾夫人,您要不要些点心,小袅去拿。”
“不用不用。”风暖儿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这小袅是徒令琅派给她的下人,凡事亲力亲为懒了就不动的风暖儿,对小袅的态度,怎么也亲不上来。
“那好吧……”小袅这人比较单纯,却不蠢,她没什么坏心思,就静静的立在凉亭中看着坐在亭台上的风暖儿,这一看就出了神。
“顾夫人,你可真美。”
她不自觉的说出这话来,风暖儿最近可没少听人这么夸奖。
“哪里,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小袅听不懂,她就是觉得风暖儿很美,自打第一眼见到风暖儿的时候,同为女人的她被那张清冷的面容给吸引了。
顾倾温徒府上谁没见过?那是个男生女相的倾城公子,虽脸上带着冷意,骨子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温润似谪仙,谁能想过这样的公子,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至少在看到风暖儿之前,他们是这么想的。
“顾大人也真是打心眼对夫人好,光是衣服,这来京城不过三天就置办了七八儿件了,金银首饰更是见着好的就往夫人的屋子里塞。”
小袅说着,见风暖儿的额头上落了些细密的雨水,从怀中取出手帕轻轻擦拭。
风暖儿身子一僵,虽还有些不适,但也没有躲开,倪了小袅一眼,笑道:“怎么,顾倾温给了你什么好处,一张口就帮他说好话?”
小袅收回手帕叹了口气:“夫人,顾大人也很美,在见着你之前,顾大人可是咱们心目中的仙子,如今大人寻了你,才知道什么叫仙外有仙,大人对你这么好,咱们挂在口上,嫉在心里。”
“就问了你一句,仙外飞仙都扯出来了。”
“仙外飞仙?夫人,这个词儿好。”
“在说什么?”
凉亭外有人踏水而来,啪嗒啪嗒,顾倾温后撑着一把两人的双人伞跟着徒令琅往凉亭里走来。
风暖儿一瞅,当即腐女之魂顿起。
顾倾温身穿青衣,发丝微湿,莹莹玉润的小脸上就着雨天氤氲其中,撑着伞,眼神微微向右,就见徒令琅一身月牙白衣底儿,衣上坠着红璎珞,发丝被带着绒裘的发冠束着,英气的眉宇,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就是攻的模样。
“你为何不自己撑一把伞?”
“这不凑巧见你拿了嘛,再回头拿多麻烦。”
风暖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对着两人摆出一个相机的手势框住此情此景。
“啧啧。”怎么看顾倾温都是在下面的那个,谁让他的颜值太高了,而且一身书生气儿,在徒令琅这当将军的身边一站,怎么都落了下风。
“做什么呢。”顾倾温将没收起的伞直接转手给了徒令琅,然后往风暖儿身边走去,一把握住了她那摆出框框的手势。
“……”风暖儿看着自己被包住的手指,微微皱眉。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倾温的手,那么大?
“夫人说在屋子闷,想出来走走,小袅便带着夫人来了凉亭。”
小袅笑看着这对璧人,偷笑着,见徒令琅不高兴的收伞,连忙接手:“少爷,让小袅来。”
“很闷?怎么不跟我说?”
风暖儿挪了挪屁股,让顾倾温坐在自己的身边,指着凉亭下一条细长的水道:“你们早就知道这个了?”
顾倾温随着风暖儿的手指看过去,摇了摇头:“你忘了你上次寄来的鬼画符吗?我绘了细图,见这是个好法,便让徒令琅在府上也挖了,这般见来,才发现娘子竟如此聪慧。”
是那次风暖儿画的沟渠图?风暖儿只顾着剽窃二十一世纪常见的事物,倒是忘了她画出来跟顾倾温通过气了,既然徒令琅与顾倾温关系那么好,顾倾温用徒令琅的府做试验品也说的过去,所以说这沟渠是她的手笔也没错。
“我还以为,是你们这儿的先人自己发明的呢……”
顾倾温一直盯着风暖儿瞧,眼神溺味极了。
“看我作甚?”风暖儿头一歪,插在发中的步摇坠子微微晃动。
他的眼眸中,只有她的脸:“还以为,娘子会喜欢那支碧蝶落影的簪子。”
风暖儿抬手摸向自己发间那步摇,顾倾温这些时日送来的珠宝首饰实在太多了,她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冒,就随手拿了一个看起来很莹亮的步摇。
“我没在意,回去以后找找看。”
这句话一说,顾倾温表情微顿,随后低笑了下:“倒是我心急了,光想着补给你那些嫁妆,见着好的便一股脑的塞给你……”
徒令琅一听,顿时怒了,走过来站在了顾倾温的面前指着他:“我说呢,皇城被高宇监禁,你不慌不忙的每天往外面跑干什么呢,原来是给暖儿置办这些东西!”
风暖儿听出了点什么,皱眉:“高宇监禁皇城?”
顾倾温非常不友善的站起来挡在了风暖儿的面前:“这些,别在暖儿的面前说。”
“怎么不能说?”
“怎么不能说!”
风暖儿和徒令琅这下倒是异口同声了,徒令琅一见风暖儿愿意知道,绕过顾倾温到了风暖儿的面前。
“你知道咱们去谷镇吧,那时候,皇上是故意将咱们支开的,为的就是让高宇中计逼宫,可皇上只想着让高宇中计逼宫,就没想过怎么脱险!现在高宇统着禁军,监禁皇城,若是他想要叛变,随时都可以!”
若是高宇真的叛变成功,那南国恐怕就要易主了。
风暖儿张着嘴,惊讶了一番,等惊讶过后,舔了舔嘴唇看向顾倾温。
“相公定是有法子的,魏星……皇上又不是没有脑子,只想着让高宇中计逼宫,还没个全身而退的计划?”
“没有。”徒令琅咬牙道,一时间风暖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凉亭内就他们三人看,小袅早就缩着脖子拿伞退出了亭子。外面下的小雨击打着瓦砾,风暖儿抽了抽嘴角,低语一句。
“这煞笔,怎么连全身而退之策都没有?”
顾倾温上前,伸手接着雨水,他手指修长纤细,只接了三两滴,便收了手,捻着水渍在指尖揉搓。
“高丞相不傻,若是皇上做好了准备,怕他不会动手。”
徒令琅根本就耐不住性子,他在回到京城以后就开始着急于怎么解救皇上了,结果顾倾温倒好,不慌不忙的出门给自己媳妇各种买买买,只言片语都不给他透露半句,那复琼堰回了京城任谁去求见都闭门谢客,不由得让徒令琅难以安耐。
“你若是有法子解救皇上,干嘛不跟我说,你看我这急了那么些日子,就快活些是不是?”
顾倾温看着吹鼻子瞪眼的徒令琅,勾起嘴角。
“照你这性子,不知道最好,否则怕是藏不住点什么。”
“好好好。”顾倾温无奈的笑了两声,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行,从小你脑子就比我好,我要的不多,就你这句有法子,我就安心了。”
刚刚还恨不得吃人的徒令琅,因为顾倾温的言下之意有法子便瞬间老实的跟个哈士奇,风暖儿看着搞笑,转而一想他们刚刚说的内容,左右环顾了一下并无外人,伸手扯住了顾倾温的袖子。
“你们的意思,是高丞相高宇要造反。”
“嗯。”
“对呀!”
“那……是不是说,解救皇上之日,便是……”
“不一定。”顾倾温打断了风暖儿的猜测:“高宇老狐狸,行事作风谨慎,攒了四十多年的名声,怕就是为了顶了魏家的江山自己坐上皇位,我们还在谷镇时便可以动手,却按兵不动的原因,想必是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
徒令琅听了顾倾温的话,反倒是沉默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侧脸试探道:“你不让我出兵进宫帮助皇上……是怕高宇反咬一口说我带兵造反,然后借机拿了我徒家的势力……?”
顾倾温赞赏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
“好在你继承了徒伯母的头脑。”
“噗。”风暖儿躲在一边偷笑,对着自家相公竖起了大拇指。
徒令琅明白过来,一脸的丧意,眉头塌着:“玩心计这些我是来不了的,要不是你提点,我真带着兵去皇城营救皇上,怕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所以这事我封锁了起来,没有让徒老将军知道,又托人在谷城守着,万一徒伯伯有动静,能制止住他。”
“哎?”徒令琅抬手好奇的看着顾倾温:“你托谁去制住我爹的?一般人可是搞不住我爹,难道是朝中的人?”
顾倾温摇了摇头:“我三哥,算不算普通人?”
“顾子瑜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