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如踩了棉花,白云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长乐宫的。
“去把这个牌子摘掉!”忽然,白云霓疯了一样,指着长乐宫三个字,发出歇斯底里一声嘶吼。
李科跪下:“娘娘,绫罗姑娘现在生死难料,这个时候长乐宫可再也不能出纰漏了。”
“难道你也不听本宫的吗?!”白云霓眸子泛着血丝,盯着李科。
白昶适时地站在了李科面前,挡住了白云霓的抬起的手:“娘娘,这个时候,这个长乐宫,也就李公公对娘娘是真心了,绫罗自取其辱,娘娘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绫罗自不量力,竟然想爬上南宫世修的床,若不是有此痴心妄想,怎么会被人利用?!
白昶想到此,不由火冒三丈,一个绫罗微不足道,要知道那坤子可是他隐藏在宫里近二十年的心腹,坤子不能留,偏偏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这个坤子去了哪儿。
坤子已经被南宫世修关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的,他竟然把坤子送到了霓裳宫。
宫里竟然有假太监,南宫世修自然不会轻易就此罢手,二十二年前的旧案,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光芒。
司刑局,三个满脸横肉的胖婆子,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东宫娘娘。
跪在地上,几个婆子头也不敢抬。
“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有这几个掌刑在,你还担心绫罗无招吗?”她笑得温婉,星眸掠过一个黑黑的婆子,落在绫罗的脸上。
黑婆子抖了一下,头垂的更低。
“若本宫没有认错,你是丞相府里徐妈妈的姐姐吧。”她停在黑胖婆子面前,微微俯身,斜睨婆子,眸底寒光乍现。
星眸掠过,绫罗眼底的惊恐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哼,白昶手眼通天,不过是因为他根基太深,十几年的筹谋,宫里处处有他的人,太正常,也太不正常了。
皇宫,该是皇上的皇宫。
皇上,该是大羲的皇上。
她冷笑,今日的情景,是他和她熬了多少个夜晚,演习了多次,才有的开始。
一颗颗钉子一样的眼睛,从此后,全给我闭上!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
长乐宫,白云霓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爹爹:“爹爹,绫罗真的没有救了吗?”
白昶无奈的看着这个女儿,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训练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然也无一精通,不指望她能够给白家带来什么荣耀,至少能够给自己一个安插亲信的阶梯和机会,可是,唉.....
白昶心中叹气,脸色沉重:“改天,爹爹会回明皇上,给你送个伶俐又忠心的丫头过来,至于那个贱人,你最好想法子让她永远闭嘴,不然那五色汤的事情,保不准皇上不会怪罪你。”
“五色汤怎么了?皇上特别喜欢啊。”白云霓倏然睁大眼睛:“难道那汤,爹爹做了手脚吗?”
白昶忽然俯身,盯着女儿:“收起你的爱情,不要再被南宫世修迷惑了,你和他没有可能,这辈子,他都不会踏进这寝殿半步!”
白昶转身就走。
“爹爹,为什么?!爹爹不是最讨厌白霓裳吗?”委顿在地的白云霓凝视爹爹的背影,问。
白昶顿住,背对女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痛,也有作茧自缚的苦,偏偏是不能对任何人言说的。
他从来没有此时的疲惫和无奈。
一双鹰眼掠过上书房,落在安秀宫的方向,心中冷哼:白霓裳,你不要得意,不管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老夫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白云霓得不到的东西和人,白霓裳也休想得到!
一丝阴冷的笑掠过白昶保养极为好的脸,其实,现在的白昶已经六十八岁了。
早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龄,不,是早就过了告老还乡的年龄。
世间事大抵如此,有人欢乐有人愁。
白昶心情烦躁,而她和皇上今天则格外开心。
深夜,万籁俱寂,她备好了酒菜,打发走所有人,天气些微有些凉了,她依旧开着窗。
独饮。
“古来圣贤皆寂寞,还好,朕有你。”他坐在窗台,手里提着酒葫芦。
月白色的长衫,玉带中间两颗玉石在夜色下泛着光芒,一如当年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温润俊秀,眉目间淡淡的忧伤和坚定。
莞尔一笑:“酒菜已经备下了。”
盘子平平飞出,似被牵引,稳稳落在他面前。
“好功夫!”他抓起盘子里的花生米仍在嘴里。
神色凝滞,稍纵即逝。
却没有逃过她的星眸。
“皇上不秀一秀最近的绝技吗?”她只是试探。
南宫世修一笑,笑得有些勉强,跳下窗,走到桌前,自顾自斟满酒杯,饮下。
他适才本想将酒壶中的酒送到她面前的空杯子,只是稍一提气,胸口滞闷,竟无法运转内功。
怕她担心,只是笑着,却不知道,她已经看出来了。
曾经的夺魂蛊兰一直是她心中的隐患,她只是从来没有丝丝的表露罢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坤子?”她问,装作不经意给自己倒酒。
他愣了一下:“还没有想好,这个人既然在宫里影藏这多年,毕竟是个硬骨头,要想他开口,就要有周全的计划。”
其实,在他知道坤子是假太监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当年质证母妃和晴贵妃和一个太监有染的冤情,若当初宫里就有这样的假太监,若坤子保养得当,当年就已经在宫中了.......
他不敢想下去。
“白昶有什么动作吗?”她问的漫不经心,是努力装出的漫不经心。
“暂时还没有,听说,”他扫了她一眼,她默默地咂摸着口中酒的滋味,今天的酒有些苦。
知道她不会说话,他灌下一杯酒,沉声:“听说白慕之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要进宫带你离开,所以被白昶关了起来。”
她失神,一笑。
他恍惚迷离,灯下观美人,原来如此,瓷白的脸在灯光下泛着光芒,逐渐晕开,若仙女。
她的美,超凡脱俗,不敢让人亲近。
起身,站在窗外:“我准备将白云霓宫里的宫女全部撤换,还有侍卫统领,皇上是不是也该想个合适的人选了?”
他知道她是想借机让冉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