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坐在车后,看的是一清二楚。不是意外车祸,是蓄意谋杀!
只是,他是冲着谁来的?
她,还是陆上将?
她掏出手机,拨打110,“喂?派出所吗?有人蓄意谋杀,这里是过江大桥,东侧,啊——!”
此时,车窗不堪反复重击,终于被大桥上的护栏撞破了。碎裂开的玻璃渣划破了她的手。她一手握手机求救,一手扶正陆从南,最大程度地减免他受伤的可能。
对方见她打电话的动作,知道很快有人会来,不能拖延时间了,把码表提速到120,狠狠撞了过来。
“孙媳妇,你别管我这个老家伙了。”陆从南眉目里是看淡生死的平静,指了指他那一侧的车门,“你从这里出去。”
危险时候,他不喊她何小姐。一声发自肺腑的孙媳妇,喊哭了她的眼睛。
何幼霖红着眼睛,有些犹豫。
她若走了,少了她这个肉垫子,以陆上将的年纪,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撞击外伤?
“快!”陆从南厉声一吼,“他若是冲着我来的。你若被我连累了,是要我死后都不安宁?他若是冲着你来的。你就不要留在这里害我!”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她。
是啊,以陆上将的身份,谁敢这样做?
很有可能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道她上的是陆上将的车!
这么一想,她顾不得旁的,低声从陆从南身边爬过,刚拉开车门,要走,却撞得后滑,整个人又摔回了车里,压在陆上将的腿上。
陆从南一声闷哼,豆大的汗冒了出来。
何幼霖顾不得其他,抓着车上的椅套,五指勒的泛白,在一阵阵的撞击下,冲出了车身,滚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抬头看了眼车牌号,见司机撞击的动作明显停了下来,便愈发肯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她忍着浑身的酸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远离陆上将的车。果然,那辆白色面包车被她成功引开了。
倏然,面包车被撞得车罩碎裂的大灯突然亮起,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抬头挡光,眯眼间,看着那辆白色面包车向野兽一样朝自己冲袭过来!
过江大桥的桥面并不宽裕,有陆上将的车斜挡在前,面包车撞过来时,不可避免地再次撞击到陆上将的黑色轿车。
“啪嗒”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
护栏终于被撞坏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上将的车从桥上掉了下去,看不见水花,却听见水面激起千万层水花的声音。
“外公!”她失声尖叫。
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难道,她真的是扫把星?
以前,他养父听说了她在夜店上班,半夜开车去找她,却被人撞得半身瘫痪!
现在,她和慕少旅游,慕少就遇见雪崩,她和陆上将在一起,就累得他落水……
明明只是一瞬间,她却觉得天地都到了尽头,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面包车迎面而来的一瞬间,她已经不想反抗,只求一死。
然而,愿以为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另一辆大红色的跑车突然杀了出来,把冲向何幼霖的面包车撞得一歪。
此时,身后远远传来警笛鸣声,面包车司机一看形势不对,当即开车逃离。
红车跑车没有追过去,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身形高大,西装革履,气场很是强大。
这一刻,何幼霖仿佛看见了谭少慕。
那一次,她在游乐场不管不顾地和王平杠上,她的碰碰车被王平欺负的没有还手能力,谭少慕就是这样开着炫目的红车,临空而来,为她出气,把王平一路碾压……
只是,这一次,不是碰碰车,而是最惨烈不过的肇事杀人!
“少慕,你怎么才来?”何幼霖泪眼朦胧,声细若蚊,望着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心底里软得一塌糊涂。
“何幼霖?你怎么尽给我出乱七八糟的事情?”张泽川扬眉问道。他说话态度奇差,像是嫌弃她是麻烦精。但是言语里的关心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他也不敢想象,若不是从薛彩宁住的地方,赶回他和何幼霖约见的地方必须走这条路,他若没有及时赶来,何幼霖会是什么下场!
“张,张总……?”何幼霖被这一声厉问,吓得清醒过来。是啊,谭少慕还在北海道,怎么可能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艹,你这个口气是什么意思?”张泽川不爽,扭头看了一眼残缺断裂的栏杆,想起那一辆黑色轿车被撞下去,心有余悸道,“想不到,你这么笨的人,关键时刻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弃车逃跑!”
“糟糕!快,张泽川,陆老爷子在车里!快救人!”
“什么?"张泽川顾不得问她怎么会坐陆上将的车,当即从桥上跳了下去。
幸好,车子落水前一刻,何幼霖逃出来时,车门已经打开了。所以,不会因为车子在水里,导致张泽川在水里打不开车门的困境。
张泽川在水里游了一会,便发现了车子的行踪,游了过去。
此时,水漫进了车里,陆上将水性尚可,但双腿不便,困守在车里多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张泽川一手挟这他,一手浮水,游出水面时,警车终于……
及时赶到!
……
陆上将被送进急救室后不久,整个陆家暴动了!
陆平凉立案,强势介入警方调查的行动。当他看见何幼霖弃车,丢下他父亲一个人逃跑的一幕时,恨得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至于何幼霖那份口供,简直是推脱之辞!
她那么一个举足毫无重量的人,谁会吃饱了撑着要杀她?
“不知道陆上将有哪些仇家?”警方也觉得比起平凡的何幼霖,陆上将那种身份才具有谋杀的价值!
“我父亲一生嫉恶如仇,杀敌无数,问我有哪些仇家?”陆平凉冷冷一笑,“我要知道,还用得着你们?”
“是。我们会尽快破案。捉拿凶手。请陆司令放心。”
……
张泽川把何幼霖从警局带回后,已经天黑的差不多了。
知道她是避开谭少慕,偷偷回国后,便答应替她保密行踪,把她带回了家里。不是他外面的公寓,而是张家。
何幼霖看着门前,院落里种植的海棠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尾随张泽川进了客厅,看见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大叔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里,吓了一大跳。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张泽川的私人宅子,而是张家。
“叔叔,好!”她紧张的差点咬到舌头。
张父瞥了一眼儿子带回来的女人,不冷不热道,“恩。”
张泽川看见父亲的反应,心里微微的失落。
虽然,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何幼霖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薛彩宁才是。但他多希望,父亲也能和他一样,对何幼霖有一些特殊的感觉。
“走吧,我先带你上去洗漱休息。明天还有工作等着你。”张泽川淡笑着,指了指她一身脏乱的衣服,便阔步往楼上走去。
何幼霖脸一红,呐呐不语地跟了过去,见四下无人,才悄声问,“你爸爸是不是不欢迎我?要不,你借我钱住旅馆也行。”
“你还得起钱?”张泽川扬眉,“我记得,你说你飞机票都是借钱买的。”
“……”何幼霖低下脑袋。
“放心,他不是针对你。”张泽川语音低落,“自从我把我妹弄丢了,他就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
“这样啊……”何幼霖不再说话。明知是伤口,再去踩就不厚道了。她钻进浴室,正愁一会换什么衣服,张泽川已经拿了一身衣服过来。
何幼霖没有多想,接过后,就关上浴室门换洗了。
半小时后,何幼霖穿着不属于她风光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迎上张泽川讶异的眼神,心里更觉得发毛。
这衣服,她穿很丑吗?
此刻,在知道薛彩宁是自己妹妹后,张泽川再次见何幼霖,看着她换了个时髦张扬的栗红色梨花头,穿着干练的白黑色的熟女风衣服,又觉得她其实和母亲并不是那么相似。
从前,他不敢去做DNA鉴定。他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在没足够的证据之前,他不想这份希望被自己亲手打破。
而现在,他知道,这真的只是误会一场。却依旧忍不住关心她。
他把加热过一杯牛奶递给她,“喏,有助睡眠。”
她迟疑地伸手接过,细腻的瓷质透着暖暖的温度透过掌心穿透而来,直达她的心脏。这亲亦师亦友的感觉,对此刻独孤无语的她来说尤为宝贵。
她捧着牛奶,心思凝静,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张泽川,嘴角微沉,“你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觉得我和你去世的老婆相似?”
张泽川斜倚在门框上,双腿前后交叠而站,惯有的慵懒尽显。指尖的猩红烟头有烟雾囫囵而出。
他俊逸的五官在烟雾缭绕里变得模糊。
倏忽,他低低解释,“我第一次在医院听到你的声音,便觉得透着亲近熟悉。在看见你人后,确实觉得你和一个人很相似。不过,不是昕嬛,而是我的妈妈。或许,是因为你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笑起来的温婉,生气时的瞪眼,神韵里都像极了她。”
“……”何幼霖的心突突有些紧张,一个大胆的念头,隐隐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