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里除了一张她亲手写的高利贷借条,还有的是她在娱乐城卖酒时不堪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一身兔女郎的装扮,怀抱啤酒箱,游走在夜场里兜售。有几张是她被咸猪手各种吃豆腐,有几张是她被人硬逼着灌啤酒……这些,一幕幕刺激着她最深的记忆。
她的手隐隐颤抖。这些照片,是王平拍的!因为她不止一次的想逃走,想另外筹钱还他,他却用这些东西要挟她,如果不继续上班,就贴学校,贴她家附近!
她的愤怒无处诉说!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白天还在学校听老师讲课,最大的难题不过是函数不会做。晚上,她却想着要如何瞒着家人,偷偷跑到夜场,如何衣不蔽体地在狼群里全身而退!
她以为,人生最糟糕的不过如此,却在看见最后一张照片时,彻底崩溃了!
幽黑的巷子里,无灯。
一个身形高瘦男人,满身邋遢,把一个女孩强行压在水泥墙上。女孩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露出内衣内裤。而那男人还不放过她,手已经伸到了她内裤松紧绳处。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扒下来!
照片里没有男女的五官,但何幼霖知道,那个女孩是她,十八岁的她!
柔弱无助,求救无门,呼天唤地地喊了一夜,嗓子都哑了,除了被那恩将仇报的禽兽为所欲为,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记得,那天,她在娱乐城附近的奶茶厅打工,是代替发烧感冒的江淮上夜班。却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见几个混混围殴一个醉汉。
本来,她也想过明哲保身,当做没看见。只是听见那些人说要废了他的手筋,她才动了恻隐之心。
她报了警,并站出来阻止他们的暴行!
当时的她不知道,人心险恶起来,不是远在天边的警察能帮她的。
还好,她很幸运。那些混混竟然没有把多管闲事的她一起弄死,还真被吓跑了。
唯一不幸的是,她竟然被自己一时心善救下的人给强暴了!
后来,她遭遇了这辈子最惨痛的羞辱之事,警车都迟迟没有赶来。她终于明白了,人最无助的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那人,只用了几分钟就把她拖进了巷子的最深处,最黑的黑夜里。
而她却用了七年的时间,才走出来,走出巷子与黑夜。
她一直也以为,是自己倒霉,救了一条毒蛇。却从来没想过,这条毒蛇都有可能是和王平是一伙儿的!
而拍照的人一直躲在后面,看着这一切。
是王平!
是他拍的照片!
何幼霖颤抖着,按下了永久彻底删除邮件的选项。
沈月珊看见了她的举动,却无所谓。没有威胁江淮价值的东西,最后被何幼霖删除,还是被谭少慕删除,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她察觉到何幼霖的愤怒与紧张,刚刚挨打的憋屈瞬间得到了治愈,嘴角笑出了花来,“何幼霖,不要以为自己的牌坊立久了,就真当自己多冰清玉洁!什么只是卖酒的兔女郎,说的好听!骨子里照样的骚贱,还不是要跟人出台。只是,你也太饥渴了吧。出台也不知道选个好一点的。连臭乞丐的生意,你都接!是不是他的功夫特别好啊?没钱开,房都要打野战?啧啧,看不出,你这么浪啊。”
“住口!”
“闭嘴!”
江淮与谭少慕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而后,两个人对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不肯退让的坚定执着。
沈月珊看着这两个都争着为何幼霖出头的男人,咯咯咯笑出了声来,“你们在这争什么争?都是兄弟,干脆一起上好了。反正共用一妻的事情,也多着去了。何幼霖以前的男人不会少,现在,多你们两个,不算事儿!”
她正笑得欢,没有发现何幼霖冰着一张死人脸朝她走来。等她发现时,何幼霖的手已经恰在她的脖子上,吐气如霜,“说!王平在哪?”
“我说了,我不知道。”沈月珊丝毫不怕她的虚张声势,不屑道,“你敢玩野战,就不要怕别人拍!”
何幼霖不受她激,这种言语上的侮辱,算什么?
她重重掐下了下去,虎口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已经勒住了气管,质问,“他在哪里?”
“咳咳……不,不知道……,你,你……神经,啊……”沈月珊不想她玩真的,双手死命地甩打在何幼霖身上,脸上。
垂死挣扎的人力气非常的大,一下一下打在何幼霖的脸上,肩膀。何幼霖的皮肤很白,也很敏感,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何幼霖却毫无痛感,冷着脸,“说!”
江淮想止住,却被谭少慕拦了下来,“滚开!你没看见小霖有问题吗?”
谭少慕却半步不让,冷言道,“我的女人,不用你操心!”
江淮气结,瞠大了眼睛,狂吼,“这时候,是你找我麻烦的时候?”
谭少慕坚持不让,“无论时候,你离她,都给我远一点。”
“你他妈的真自私!”江淮一拳打过去,却被谭少慕轻松接下来,心中的憋屈与愤怒无以加复,却只能妥协,“好,那我不管。你去,去阻止!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会杀了她的!”
谭少慕松开他的拳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淡然道,“无论她对沈月珊做什么,都有我给她撑腰!”
江淮听见沈月珊咳嗽声越来越弱,心惊不已,“谭少慕,算我求你。你快去阻止!你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她在崩溃,她会发疯的!”
谭少慕冷眼看着他,“你别仗着自己和她的过去,就在我这里秀优越感。你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了,她却还是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只能证明你无能!”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种绝望的感受?
他虽然不知道何幼霖发生过什么,但曾经的他就被绝望逼疯过!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何幼霖现在的心情,如果不发泄出来,她的内心恐怕永远都会是一片昏天灭的黑夜。如果她的发泄,真的要杀人,那么他就帮她埋尸。
这,又有什么不可?
沈月珊被抵在墙壁上,呼吸困难。黑暗之中,她看见谭少慕绝情而冷酷地站在远处,那么的远,远到和自己隔着一世界。她知道,他是真无所谓她的生死!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沈月珊。
她不甘。
何幼霖命贱,就算给她给她以命抵命,也是她亏!
她不能死在何幼霖这小贱人的手里,为了整她,不值得!
想到这里,沈月珊不再隐瞒,连忙说道,“我说,我说……咳咳。”
何幼霖此刻已经陷入了疯魔,忘了最初的目的,还是死死掐着沈月珊,仿佛她就是王平,要同归于尽。
谭少慕也没料到沈月珊居然还真隐瞒了什么,连忙上前拉开了何幼霖的手,把她的头搂在怀中安抚,“乖!没事了,她肯说了。我会帮你找到王平。不管发什么过什么,我都给你报仇。”
何幼霖微微抗拒,挣扎着,敲他,打他,他却半分不肯松手,任她发泄,与刚刚袖手旁观的态度截然不同。
何幼霖被拘在温暖的怀抱里,今夜对他的愤怒伤心都在这一句句温柔的话语中瓦解,消融……
他给她伤,让她痛,却也只有他治的好她的伤,抚慰她的痛,给她温暖与安全。不可否认,谭少慕就是她的魔障,她的蛊毒,这辈子都戒不了。
谭少慕看向沈月珊,绝对的威压直扑而去,“给你最好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沈月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明白,这里的人,都站在何幼霖小贱人那边,她再呆下去只会吃亏。
她匀过气来,边走边朝包厢的门口走了去,拉开大门后才缓缓说出实话,“我确实没有见到他。不过,我在电话里听到那边有游轮的鸣笛声,估计是藏身在江上的某个船上。”
说完,不等他们在说什么,直接逃了出去。
直到沈月珊安全地坐上自己的车,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对着后视镜里掐红的脖子,目露凶光,“何幼霖,咱们走着瞧!”
原本,何幼霖今天是要搬回谭家的。
只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何幼霖不肯回谭家,谭少慕只能带着她的行李搬去了云水山庭。
何幼霖一路沉默不语,回到房后,连睡衣都不拿,直接进了浴室洗澡。
谭少慕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看她出来,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想到江淮在他耳边搁下的狠话,说他迟早要为自己的自信而后悔,他的心就莫名的有些慌乱。
他拿着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却见何幼霖睡着在浴缸里,整个人泡在肥皂泡沫里,像极了她爱看的漫画里的那个小天使。
“幼霖?”他喊了喊。
她没有回应。
他附身,蹲在浴缸前面,伸手撩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心里十分的踏实。
在KTV包厢里,从江淮出乎他意料的选择解除婚约起,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松了下来。
他真的错估了江淮那人。
他以为江淮和他爸一样,看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其实冷血自私。可为了私欲,不惜一切。而之前的江淮也确实如此。为了各种原因,一次次错失何幼霖。
最后,在他刻意安排下,江淮也只是选择眼睁睁看着她与他在教堂里宣誓亲吻,没有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在谭家,他故意在江淮面前对何幼霖各种亲昵,看眼里满是深情痛苦却不敢说一句话。
他以为,江淮这辈子都会这样窝窝囊囊,爱得瞻前顾后。直到那夜,他看着江淮不眨眼地把那混混的手剁下来,才意识到江淮或许被逼到了极限。
他和江淮,留着一样的血。他太懂江淮那股子狠劲里的执着是什么东西。
爱而不得。
所以,他不想继续逗弄他。
他要彻底打垮江淮,叫他明白他与自己的差距,要他更疯狂,更忘情!
他要把江淮所有的美好都彻底从何幼霖的心里清除!
叫她知道,即使江淮爱她,为她拼命,但不会因为她而放弃沈月珊与他的事业!
可惜,这一次的江淮没有如他所料地做出选择。
是何幼霖对他的维护,保留了他内心柔软。
想到这里,谭少慕又有几分恼怒,他轻身吻上她的唇,带着蛮力与惩罚。
“唔——”牙齿猛咬。
有人不设防备,一个吃痛,收回了唇舌。
浴缸里的人缓缓睁眼。
谭少慕拇指撇干嘴角上的血,勾唇一笑,“真是狠毒的女人!”